“微臣参见王后娘娘。”
魏大人拍拍袖子,拉着故欢一同跪下,他双手高举一拜,身形微颤,至始至终未敢看对方一眼,并非是这位赵王后太过高贵,相反她很落魄,特别那双泛青带黑地眼睛,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她金簪束发,身穿衣褓外边披了一件彩罗印花外套,正倚靠在枕边,十分头疼地轻揉着太阳穴,在见到臣子的行礼时,面色稍有缓和,声音略带点疲惫:“魏大人替本宫找的人,可是找到了?”
还未等魏大人回话,赵王后的目光就落在故欢脸上,眼底闪过一抹惊羡,她正坐起身,含笑问道:“你就是享誉咸阳城的故大夫?或者,本宫应该称呼你为梦师?”
“民女不敢当,能进宫为王后娘娘医治,是民女的福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故欢看遍人情世故,自然懂得赵王后的心思。
一个容颜衰老的女人,在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时,总会那么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威严,好彰显自己的优势。
赵王后对故欢的表现颇为满意,她向魏大人挥手示意退下,便毫无防备地躺在床榻上,她闭上双目,在心底微微叹息,这一生太过劳累了,她已经三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是被过去的同一个梦魇惊醒。
这次重金悬赏,她真的存有一线希望。
对于这个梦师,她是半信半疑,不过料到藏在暗处的人会保护自己,便也放心地让这个女子替自己医治。
故欢本要以骨为香,把赵王后带入梦境,可想及一个王后的千金之躯,自然不是寻常人能碰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忽然,她嗅到房中的熏香,便望向那鼎四足镂空香炉,这么浓烈地安神香都不能让赵王后入睡,可想而知她的失眠症得有多严重。
故欢从手腕地表皮处抽出一缕梦丝,然后放进赵王后耳朵里,在注意到她绷紧地身体逐渐放松后,就托起她的手掌,快速地进入梦境。
房中烟香袅袅,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梢。
…………
入梦除魔这种事情,向来少不了闲云,故欢可不想为了钱得罪梦境里的人,万一对方真要大打出手,她那三脚猫功夫对付一般人可以,对付二般人就比较吃力了。
万事周全,才能顺风顺水。
人群熙熙攘攘,这撞高楼位于人群密集地三叉路口,闲云与她并肩而立,一同仰首望向那块牌匾,上边写着“镜花楼”。前来此处的人非富即贵,连出行的工具都是步撵和珠宝红须顶的马车,当他们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时,里边隐约传出琴瑟和鸣地美妙之声。
“这是一处黄金三角,能进入镜花楼的,皆是名门贵族或者达官贵人。”闲云整了整衣上的皱褶,又将故欢端详一番,用手帮她把鬓角地碎发别到耳后,才颇为满意地说:“这里是赵国邯郸的金三角,俗称贵族街,一般人不会进去,因为里面的花费太高。不过我们,倒可以进去瞧瞧,以贵客的身份。”
闲云与故欢十指紧扣,一起踏上玉石阶梯,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人满为患的大厅,通过座位的布局可以分出三五九等,有几名看守的武士将他们从头到尾地打量,不过一会儿,一个婀娜多姿地女子走了过来。
女子浓妆淡抹,身穿束身红衣,走起路来韵味十足,特别是胸前的两个半球若隐若现,她看向样貌不凡地两人,媚声说道:“两位是看官还是玩官?”
正当故欢疑惑,闲云轻车熟路地说:“看官,劳烦姑娘选个好位置。”
“公子气度不凡,又生得如此俊俏,若是再加一千万两,我倒可替你们寻个上好的位置。”她掩嘴轻笑,眼底尽是算计地精光。
闲云背后的手,早已幻出一块上好地龙凤滴血翡翠玉,他拿到女子面前一亮,莞尔一笑:“随行的几个奴隶晚些才到,不知这玩意值不值一个上座?”
女子不着痕迹地收下,转身对他们说:“两位看官随我过来。”
这女子倒是言出必行,给了他们一间上好的观台房,据说能同那些上等官员一般,不仅能赏舞,还可以参与竞拍。
此拍可非比寻常,除了奇珍异宝以外,还有拍卖人命的。
达官贵人的口味,向来特别。
纱帘垂下,现场轻微嘈杂,不过自那琴声一出,便令四座屏息聆听,故欢不经往下一看,偌大地舞台上,有一名女子从空中降落,她身姿曼妙,面带薄纱,与之前梦中女子的身影,逐渐重叠起来。
故欢饮下一杯碧螺春,顿时口齿清香,又忽而想起那个不拘小节的赵王后,实在难以将她和眼前的女子相提并论。
女子舞得惊艳四座,拍卖的精彩也开始上演。
第一件藏品,是一颗人头,据说是某反贼的人头,那些达官贵人看后笑得合不拢嘴,对于砸钱更不吝啬,这点乐子全当暖场。
直到第三件藏品,是方才女子的真容,听说她叫朱媚娘,是邯郸有名的舞姬,有多少人砸下重金,都未必能让她揭下面纱。
此时拍价一度高涨,已经达到五千万两,这么豪气的人是对面的看官,待价钱敲定,那纱帘才缓缓升起,是个长相猥琐一副纨绔子弟的人。
故欢刚饮的茶水忍不住喷了出来,她看向闲云,重重吁了一口气:“这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闲云抿嘴轻笑:“那如果给你两个选择,帝王和我,你选谁?”
“当然选你啦!”
故欢狗腿地蹭过去,打着如意算盘也不忌讳地说:“起初想要嫁给帝王,是因为他最有权利,一定能帮我找到杀害我的人。”
闲云神经一紧,又不准痕迹地抚摸她的脑袋:“既然是误会,何必去追究那么多。”
“我不要跟他走!”
尖锐地声音,打破这场平静地交易。
空旷的舞台上,舞姬不停地后退,目光扫过前来观望的看官,最终落在那个已经走下来的富家公子身上,她怒气填胸,万没想到镜花楼会把她当成商品一样地卖出去。
她热泪盈眶,倔强地咬着下唇,从黑靴里抽出一把匕首,颤巍巍对着那个纨绔子弟,泣不成声:“我不想跟你走,请你不要过来,不然,我会伤了你的!”
那纨绔子弟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对她露出一个邪恶地笑:“小爷不过去,谁还能过去拥有你呢?五千万两,你以为你的脸真值那么多钱?嘿嘿……大伙给推测推测,这五千万两的身子,可与平日里的奴隶有什么不一样?”
此话一出,满堂皆笑,有几个不怕事大的还嚷嚷出声:“五千万两买的当然不一样了!你让她边脱边跳,边玩边动,岂不尽兴?”
“对对对,五千万两买的女人身材又好,瞧那丰臀巨乳的,老兄有福气喽!”
“哈哈哈……”
面对众人俗烂不堪的话语,舞姬早已崩溃,她吓得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整个人倚靠在柱子边缘,顿时无力坐下,她泪如雨下,脸上的面纱轻然落下,露出一张楚楚可怜地脸。
谈不上惊艳四座,却配得起她的身材,哪怕是哭也让人觉得梨花带雨,十分惹人爱怜。
她跪在地上掩面哭泣,颤抖地嗓音在台上传开:“有没有人,肯出更高的价钱买走妾身,妾身愿意给他洗衣做饭……”
“切!还洗衣做饭!谁要花五千万两黄金买个舞姬回去光看不吃的?有谁啊?这是不是有病呀?哈哈哈!”纨绔子弟的冷嘲热讽,丝毫没有引人反感,相反座下一片附和地笑声,整个大厅宛然成了有钱人的主场。
故欢面露不悦,冷声道:“又是一群不把人当人看的贵族。不过待会救下赵王后的,会不会是秦庄襄王?”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再继续往下看。”闲云神秘莫测地说道。
人情冷漠,舞姬已经面如死灰,对于这个纨绔子弟她略有所闻,很多稍有姿色的良家女子,经常被他强抢回去当奴隶,而且被玩弄至死的,已不在少数。
这样一个浪子,若是落到他手中,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她望向身侧的匕首,决定宁死不从!
这时,一双青缎祥云靴踩住了那把匕首,她抬首看去,是一个身穿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的商人,他面容清俊,头戴描金低帽,清脆地声音响彻大厅,给了她无限希望,“六千万两,我用六千万两,买下这个舞姬。”
众人哗然,六千万两黄金买下一个舞姬,还不如到窑子里花几百两银子玩几个舞姬,这怎么比较,都是一桩亏本买卖呐!
纨绔子弟始料未及,这到嘴的鸭子居然飞了,他为了挽回掩面,忍痛抬价:“六千五百万两!”
商人面不改色,语气清淡道:“七千万两。”
台下乱成一锅粥,后台的老板笑得眉眼弯弯。
纨绔子弟气得直发抖,咬牙再喊:“七千一百万两!”
商人替舞姬拭泪,毫无波澜地说:“八千万两。”
“我的天啊!八千万两!你这个猖狂的商人,你想要这个女人你就拿去吧!爷才不跟你疯!”
纨绔子弟朝他怒吼,愤愤甩袖离去。
“安静安静!”
镜花楼老板上台献媚,将舞姬的卖身契交给这位商人,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不知商贾,能否报上名来?”
商人垂眸看他,露出狡黠地笑:“鄙人不穷,吕不韦。”
众人唏嘘不已,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儒商,果真是出手阔绰,难怪那贵族也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