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因为救命之恩而以身相许,又有多少人,因为一个人承诺而赴汤蹈火。
朱媚娘未曾想过,这个“不穷”的吕不韦今日是她的贵人,来日便是她的故人。
“吕不说的一句‘鄙人不穷’,不知切断了多少人的念想,如此任性又让人无法反驳的话语,真叫人拍手称快。”故欢放下茶杯,仰靠在竹椅上,斜睨那一对离开舞台的璧人,看他们走出那扇雕花木门后,颇为感叹:“入梦至今,我都没找到赵王后失眠的原因,而且刚才那个桥段,被称作少女春梦也不为过,又怎么会是噩梦呢?”
闲云自有思量,从不会过早地揭开谜底,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淡淡道:“吕不韦大有来头,他是当今朝堂上的相国大人,封文信侯,食邑河南洛阳十万户,门下有食客三千人,家僮万人。不过在没有遇到子楚之前,他还是一个精打细算的商贾,你要知道,没有一个生意人会做亏本买卖。”
“子楚?是秦昭襄王的本名吗?”故欢若有所思,原来赵王后第一个遇见的人不是秦王,而是相国大人。
一个商人买了一个舞姬,而这个柔弱地舞姬最终嫁给了秦国帝王,还做了统领六宫的王后,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在赵王后旧时的记忆里,究竟上演了什么的故事?
她不得其解,手中的山水画扇摇了摇:“既然这段过去害得赵王后梦魇不断,那么我们更需要深入的了解……比如用隐身术,跟踪他们去看一看。只有找到源头,才能抹去那段梦魇,这样一来,咱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由你做决定。”闲云对她向来纵容。
两人默契达成,一同退出镜花楼,到了街上已是人迹难寻,大部分的人都散去了,而这空旷地街道上,吕不韦的马车正向城外驶去。
“出来晚了。”故欢按住起伏地胸膛,喘气说道。
“还不算晚。”闲云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微弯下腰,用手触到她的膝盖,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他嘴角绽开一抹笑意,使人如沐春风,“勾好我的脖子,万一我一路奔驰把你弄丢了,去哪里找一个未婚妻。”
他目视前方,眉头一挑,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地追了上去。
周围的事物一片模糊,故欢心如捣鼓只觉耳畔风声不断,可她还未定下心神,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府邸,准确地说是一个山庄,门外停有一辆马车。
马夫在车上休憨,显然主人并没有留夜的打算,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吕不韦金屋藏娇。
果然,那扇棕漆大门敞开,吕不韦从山庄里走出来,还对家丁叮嘱几句。
车轴转动,马车渐行渐远,故欢看到一名女子趴在墙头,她注视那辆马车消失地方向,口中的千言万语,皆止于那一道红墙。
“这么晚了,吕不韦要去哪?”故欢疑惑问道。
“他是商人,天南地北都是生意,一个女子怎么可能留住他的心呢。”闲云施下隐身术,带她掠墙而过,看到朱媚娘踩着假山小心翼翼地从墙边蹬下来,她环顾四周,又轻车熟路地原路返回。
想来她记性很好,不然这么大的庄子,一般人很难记起来时的路。
这个庄子叫做“碧水山庄”,如名所言,这是个雅致的地方。
来碧水山庄的几个月,朱媚娘都在修剪花草,还时不时向下人打听吕不韦的消息,想来是真的挂念这个救了自己的商人。
女人的心思很简单,也不过是某个瞬间,一个人做了一个举动,或者在某一个时段,仅是一眼万年,便能暗许一个人的一生。
可那时的朱媚娘未曾想过,吕不韦一介商人,又怎么会对她留情?
不然,她也不会在后来,成为秦王的妻子。
故欢走近朱媚娘,发现她今日打扮得清秀佳丽,发间还插了一支兰花簪,想来是女为悦己者容,她心心念道的人,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远处传来吕不韦爽朗地笑声。
“媚娘!”
他的嗓音夹杂着一种情绪,惊得朱媚娘抬起头,虽然她已经知道他回来了,想抑制住内心地情愫,可听到他朗声呼唤时,还是激动得剪刀都拿不稳。
朱媚娘的指头被剪刀锋利地边缘刮伤,渗出殷红地血珠,她藏至身后,笑颜相迎:“媚娘见过公子。”
吕不韦在她面前驻足不前,目光一寸一寸地打量她,不知怎么地心中一喜,竟情不自禁地上前拥住她,“出门多日,总觉得周围少了些什么,而今回来才明白,是身边少了你。”
朱媚娘喜上眉梢,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两颊红得娇艳欲滴,“妾身,一直在等公子。”
故欢啧啧摇头,望向面无表情的闲云,感叹道:“不愧是跟人打交道的商人,哄起女孩子来一套一套的。不像某些人,除了没事摸摸头,就不会别的了。”
“你是在怪我没有说情话给你听?”
闲云言简意赅,望向她时眉眼弯弯,还露出戏谑地笑:“那以后,我每天都给你说情话,从此时此刻开始,我的情话,都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他挑起眉头,做出一副痞子样,一步步走向故欢,将她逼至石凳旁,然后双手撑在石桌上,把她彻底包围起来。
他欣赏故欢脸上惊惶地神情,露出愉悦地笑:“我爱你的眉,我爱你的眼,我爱你肆无忌惮地笑,我爱你无畏行走地模样,我爱你……”
故欢迎上他的目光,双手支撑在石凳上,感觉到胸前的石头有些暖意,她心念一动,只听“咔嚓”一声脆向,石面上出现一道道裂痕,还未等她撒开手,就已经崩开了!
动静太大,那一对深情相拥地璧人骤然分开,吕不韦望向羞怯难忍地朱媚娘,顿时心生不满,他挥手示意下人前去查看。
下人手持大刀靠近,他们面面相觑,快速地拨开草丛,结果只看到裂成两半的石桌,并未看到其他人。
他们松了一口气,回身汇报:“禀报公子,并未发现其他人。兴许是这石凳长年失修,又加上深潭边湿气较重,才会造成突裂的状况。”
吕不韦点点头,执起朱媚娘的手,转阴为晴:“媚娘,我在邯郸城中见到一个有趣的人,听闻是秦国来的质子,名为子楚,是个奇货可居的能人。”
朱媚娘眼中只有他,对这个名为子楚的人并无喜感,可她还是装出一副感兴趣地样子,“咦,能让公子称赞奇货可居的人,妾身倒是想听听他的事迹。”
“有空带你去认识认识。不过现在,我更想看一个人跳舞,就不知道那个人赏不赏脸了?”吕不韦含笑看她,好似满目柔情。
“只要公子想看,媚娘就一定能舞。”一个人对一个的欢喜,向来是无法掩饰的,她从这个人进门开始,就已经乱了所有分寸。
故欢坐在粗藤树枝上,时而摇首叹息,时而自言自语:“你说这吕不韦,当真喜欢过朱媚娘吗?我觉得他喜欢过,而且一个人的眼睛,怎么可能骗人呢?明明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真切。”
“有时候,一个人人的眼睛,也是会骗人的。”闲云揉乱她的发,把她的脑袋板到肩上,淡淡说道:“欢欢,如果赵王后跟你做交易,你一定要答应她。”
“为什么?”故欢抬首问道。
他垂下眼帘,清澈地嗓音犹若泉水,潺潺淌过她的心田,“因为只有赵王后的魂魄留在梦中,你才能填满自己的魂魄,况且在我看来,你的命比天下苍生还重要。”
他的情话,才是世间上最好听。
虽然平常,但却比琴瑟和鸣还要动人。
故欢靠在他的肩上,突发奇想道:“如果我和你的母亲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闲云顿了顿,抿嘴笑道:“我为天地所生,无父无母,根本无需抉择,所以我只会救你。”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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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幻境抖动,场景转变,他们坐在粗枝上看到朱媚娘在湖边轻舞,脚下旋出一片花影,仿若含苞待放,可就在一瞬,她手中的水袖倏然绽开,其中有一条长绫探向吕不韦,只见他迅速接住,手上一用力,就把她拽了过去。
他搂住她的腰,嗅着她身上地香味,“媚娘,我就知道我的决定没有错。从在镜花楼见到你的一刻起,我就知道那八千万两黄金是值得的。至少,让我拥有了你。”
朱媚娘心念一动,回身大胆地挽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啄,“妾身无悔追随公子。”
“如何无悔?”他问道。
“刀山火海,决不后退。”
她笃定地承诺,如同一粒沙石,虽未在他心底掀起大风大浪,却也荡起了圈圈涟漪。
吕不韦怔了怔,用力拥住她:“媚娘,你是注定要为凤凰涅磬的女人。”
朱媚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颤声问他:“公子,是要把妾身……送出去吗?”
“我可舍不得把你送出去。”吕不韦捧起她的脸,确是有着惹人怜爱的资本,连皱眉都如此美丽,他在她唇上轻咬,舌头探入她的口中,攻陷她的每一寸城池,与她柔情辗转,直到良久才舍得松开,“媚娘,你是不是……喜欢我?”
朱媚娘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反问道:“那公子,是不是也喜欢媚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