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离杜邮的天亮似乎还离得很远，故欢六神无主地漫步在街道上，身后跟着的是鬼王白起，他注视这个因情而伤的女子，心底隐有不忍，但想及自己受牵连被满门抄斩的一家人，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白起在她身后停了下来，见她一袭月白蝶纹束衣，犹若凋零地玉兰花，被门户上挂的红灯笼，打出一片斜长的影子，他征战沙场多年，未见过性子这般烈焰的女子，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
为什么她就不能对男人多一分理解？
眼看故欢越走越远，他轻叹叫道：“故梦师！”
故欢身形一滞，垂首侧目看他，淡淡道：“所为何事？”
“什么时候入梦？”他淡淡问道。
“三日之后，我帮你篡改天命。”她转过身，面上清冷，一双灵动地眼睛覆上一层薄冰，写满疏离，“到时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你的重生大业。不过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就是帮助我找到仇人。如果你毁约了，我想我不介意自损修为，来让你再死一次。”
她的转变真快。
从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变为一个淡漠的女子。
因为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
也只有在他身旁的时候，她才会灵动可爱，可若是失去了支撑内心的力量，那么披上一层盔甲，又有何不可？
想及此处，他又念起那个善解人意的妻子，魏澜。
他点点头，笃定道：“一言为定。事成以后，本将军会助找到仇人！”
她抬首望向红灯笼旁边的招牌，轻声说：“这是客栈，我们要间客房吧。”
白起眉头微蹙，不满道：“两间客房。”
“你一个鬼，要那么宽的地方？别人又看不到你。”故欢顿时失笑，她幻出一把扇子，吊儿郎当地走了进去，她将一定银子掷到案上，对掌柜地说“小二，要一间客房！”
她忽而想起那个知书达理的魏澜，便莞尔一笑：“要两间客房。”
到了客房，故欢躺在浴桶里，双脚已经幻成一条鱼尾，她探出头，看靠在浴桶边，随着雾气袅袅升起，她有些犯困了，不知入了谁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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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里一片汪洋大海，海上有一个小岛，岛上种满了桃花，此时正值三月初春，整片地粉色美不胜收，故欢从天而降，她驻足在原地，鼻尖飘来芳香馥郁地花香。
她心驰神往，走进来花海里，蓦然听到有人在弹琴，还有人在嬉笑，与是闻声探去，看到了漫天桃花下，男子玄衣坐地抚琴，女子粉衣翩翩，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可唯一不同地是，那女子眉心有一朵故欢花。
她滞在原地，脚下如同灌铅一般，顿时寸步难行。
那抚琴的男子，正是闲云。
那女子蒙住他的眼睛，俏皮地问：“上神上神，你猜猜我是谁？”
“不知道。”
闲云抬起手握住她的手，嘴角扬起一抹温柔地笑：“是那个偷吃仙桃的盗贼，还是跑到别人梦中偷听秘密的窃贼，又或者……是蒙住我眼睛的欢欢？”
“可恶，又被上神发现了。”
那女子撒开手，蹦蹦跳跳地到他面前，天真如孩子，还拎起裙边，在他面前转起粉色地百褶凤尾裙，仿若花间精灵，美得如梦如幻。
那女子停下来，满脸期待地问：“上神，你觉得欢欢好看吗？”
“好看。”他毫不思索地回答。
“那比起紫英上神呢？”
“你比她好看多了。”
一段对话，透出他包涵地满满宠溺，故欢泪眼婆娑，莫名地伤心难过，忽然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他们郎情妾意，好生羡煞旁人，而那个旁人，就是她。
她靠在树干后，身子缓缓滑落，听到闲云说：“欢欢，你虽是天地所造，但你也是有生辰的。我帮你算过，就在六月初七，到时想要什么礼物？”
那女子许久未说话，似在思量什么，突然说道：“我想嫁给上神，做上神的妻子，给上神洗衣做饭搓背捶脚！”
故欢心跳一滞，听到闲云失声笑道：“欢欢，那是婢女，不是妻子。”
听到此处，她仿佛从云端坠落，明白了十多年来闲云对自己的柔情，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沾了那女子的福气，恰好长着一张与她相似的脸。可他这样做……会不会太不公平了？宠爱这种东西，怎么可以分享呢？
况且……还是喜欢的男人。
喜欢的男人？
故欢的心跳得很快，她按住胸口，忽觉天旋地转，梦境里的场景转幻成雷电轰鸣、大雨倾盆，她来不及躲雨，便见那女子从天降，胸口处染满鲜血，正以泛滥地趋势，晕开一抹刺目地艳红。
那女子在跌跌撞撞地奔走，不过一会儿就摔倒了。
她的手在地上摸索，眼睛好像也看不见了，她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跌跌撞撞地摔到地上，血浸湿了她的衣裙，她趴在地上喘息，再无力站起身。
她捶打地面，手腕被地上的石子磨出血，可还是咬牙坚挺，伸出手在这条泥泞路上爬行，来到了万丈悬崖边。
四下狂风起，那女子的鬓发被风儿吹得凌乱，故欢看到她望向悬崖上的石碑，碑上刻着“忘川河”。她心里一凛，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地画面，好像也有这块石碑，而且胸膛里，莫名充斥着一种万念俱灰地悲凉感。
故欢浑身颤抖，看到那女子回过脸望向自己时，恰有一阵风刮开她额前的碎发，而那朵印在她眉心的故欢花，已不见踪影。唯有一个血印，渗出血顺着眉心，划过她的脸颊，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她趴在悬崖边，伸手触碰自己的胸膛，蓦然低声地呜咽，抬起头时已是万念俱灰，她缓缓地闭上眼，再无眷恋地……坠了下去。
故欢的魂魄好似被勾了出去，她悬立半空，看到那女子穿梭在风中，没有半点畏惧，还对她露出恬淡地笑，好似一种解脱。
魂魄归回，故欢瘫坐在地上，她豁然明白了一些事。
这个女子，极有可能是生前的自己，可当年发生了什么，才使这样一个明媚的自己，站到了忘川河的入口，选择了永坠地狱？
可为什么闲云救起自己的时候，还造出一段莫须有的身世？
既然闲云是上神，那自己的身份，极有可能不是梦师。
那林夕斋这个幻境呢？
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正当故欢疑惑之时，天边撑开了一抹霞光，闲云飞身到崖边，他惊慌失措地在悬崖顶上叫着她的名字，结果走到一半发现地上的核桃，他弯腰拾起来，上边还窜有一根红绳，但已经断裂了。他如货珍宝地放在手心，大滴地泪珠砸了下来，他忽然想起什么，奔到悬崖边往下看，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扑通跪下，仿佛顷刻间被掏空了灵魂，竟不知自己离万丈深渊，只有半步之遥。
这时天庭众将接二连三地到来，他们纷纷跪下：“上神节哀！”
闲云置若罔闻，在众将地注视下，突然纵身一跃，穿过了忘川结界，坠下了地狱。
“阿云！”
故欢瞳孔张大，忍不住冲了出去，可就在此时，梦境碎裂，她看到闲云的对说：“欢欢，原谅我。”
故欢被他强行驱赶出来，醒来时脸上的泪痕未干，而白起站在床边，双手环胸地俯视她：“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本将军以为你要被梦魇吞噬了。”
“三天三夜？”
她摸了摸身子，猛然想起自己睡着的时候，是在浴桶沐浴……可现在，怎么穿着衣裳，还躺在床上！
白起看出她的疑惑，便说：“你心心念道的人曾经来过。”
故欢惊诧看他，万没想到闲云曾来探望过，她急忙穿鞋要下床找人，却被白起一句话泼醒：“他早就走了，你现在出去，未必能找到。”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三日已过，你何时帮本将军篡改天命？是想反悔？”
说着，手里的销魂刀已经从刀鞘里抽出来。
“你先出去，我梳洗一下，马上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