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坠儿走后,席老夫人就让益柔帮自己施针止痛。
念初三人纷纷坐在一旁屏息凝神看着益柔小心翼翼地为席老夫人施针,都不再说话。生怕自己冒然开口惊了益柔,害她扎错穴位。
只瞧着益柔玉手纤纤如蜻蜓点水般灵巧,就将一根根银针扎进了席老夫人的身体里,不一会儿就已经扎好了。
席满玥越看益柔眉眼与自己越相近,心中疑云丛生,见她在一旁收拾针灸包,故意试探问道:“姐姐已经多才多艺了,身边的丫鬟也各个深藏不漏,只是这丫鬟眼生,原来并未见过,可是三姨娘新给姐姐分去得?”
益柔听问礼貌回道:“奴婢并非府里的丫鬟。”
“哦?不是府里的丫鬟,那你是怎么入府的?”席满玥心中疑惑更深,只觉其间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追问道。
念初见席满玥追问不休,生怕益柔礼生,一句话说不好再得罪了她,替益柔接过了话,实话实说道:“先前她在府外被人欺负,我无意撞见所以救了回来。”只是绝口不提“穆钰桀”的名字。
席满玥将信将疑看了益柔一眼,她虽一直以来未在相府久居过,却也熟知,穆氏当日定下的用下人规矩:三要两不要。
无论男女一要户籍必须是永安本地人士,永安周边县郡次之;二要样貌端正,品行端庄;三要能识字,进府前必须通背家法学规矩。
三代家世模糊,无迹可寻者不要;有作奸犯科的前科者不要。
这三要两不要虽比不得选宫女般层层筛选,苛刻严格,也有人情世故偶尔混在其中。
可来历不明者连选奴时报名的资格恐怕都不能有,更何况这样一个随便在路边就回来的人,三姨娘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让她进了家门呢?
想到这,席满玥只觉得这件事没有念初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她刻意隐瞒了什么,只咄咄逼人追问道:“哦?竟有这么巧的事情!何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我们丞相府门口行凶?岂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无法无天了吗!”
“这……”念初见席满玥这么不依不饶,佯装为难地望了一眼席老夫人,席老夫人满面倦怠地抬了抬眼,慵懒地声音回道:“就你好奇心重,该知道的自会告诉你!”
席满蕙在旁一直未说话,此刻听席老夫人大有制止的意思,只笑道:“幸亏益柔会这针灸之术,倒解了祖母的顽疾,也算是老天有眼!好人有好报了!”
席满玥虽然心中不想善罢甘休,可祖母既然已经开口,自己也不能不依不饶,只话里藏针,半开玩笑道:“懂得报恩的人自然是好,只要别做了那养老鼠咬布袋的事情就行!”
“多谢明玥公主提醒,这个我自然明白!”念初说着,看了一眼益柔。
就在这时,宝坠儿正巧带着下人抱着装布料和绣锦的盒子回来了。
丫鬟们将绸缎和锦绣展开扑在了桌子上,锦缎如霞在屋中散发着流光溢彩,晃得人眼花缭乱。
席满玥心里有气无处撒,指着桌上的锦缎阴阳怪气地对席满蕙道:“难得大姊肯忍痛割爱,姐姐平日只怕难得见到这么好东西,还不快过去仔细瞧瞧。”
席家兄弟二人自为官成家立业以来,虽官路亨通,事业蒸蒸日上,却谁也没有提过分家的事情,席弘文未病逝之前也算是其乐融融。
可席弘文死后,家中无主,陆珵美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席远迪、席满蕙、席远珠兄妹三人虽然日子过得与往日一样,席允贤还专门交代穆氏每月多给二房一些支配的例银,可还是让他们大有寄人篱下之感。
席弘文不喜男儿,喜女孩,自小带席满蕙读书玩耍,视若明珠,席满蕙受书香熏染,良师教导,自与席远迪不同,骨子里透出一股清高与傲气。
只可惜席弘文死后,虽然日子没有一落千丈,却也和昔日不能同日而语,往日的风光不再,与大房姐妹相比也不免自惭形愧,好在席满蕙傲骨天然,自强不息,久而久之也慢慢养成了不露声色得性格。
此刻听席满玥如此轻贱于她,心中虽然被戳到了痛处,可面上却依旧泰然自若,笑道:“我自然不比妹妹身份尊贵,自小见惯了好东西!这么好的料子着实也是第一次见呢!”
“莫说妹妹是第一次见这些进贡的锦缎了!就连我也是头一次见不是!”念初说着拉着席满蕙的手走到桌子前,涟涟秋水般的明眸微微一垂,指着桌上一匹水光蓝的料子笑道:“永宁城里的锦缎虽然华丽富贵,可花样总是过于繁复,这些料子,花色简单又不是韵味,栩栩如生特别传神,倒显得雅致许多。你看这湛蓝和妹妹正是相配!就送给妹妹吧!妹妹可不要再推脱了!”
席满蕙迟疑的看了一眼念初,正要开口相拒,却听宝坠儿说道:“难得大小姐肯忍痛割爱,三小姐再推让倒显得大小姐自讨没趣了!我看三小姐就收下吧。”
席满蕙心中也对着料子喜欢得紧,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接受,此刻被宝坠儿这么一推,顺坡下驴便应承了下来。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宝坠儿喜笑颜开的赞道:“皇后娘娘赏给大小姐的东西就是好呐,老夫人您看,这可是上好的蜀州天光锦呢!真真儿的色如晴空,光若晨曦,果然名不虚传呢!!”
“快看这绣锦,正是享有盛名的云州香雪海呢!看看这料子色泽艳丽,晕染匀称的很!这满布的绣花可是出自素有仙人指的绣娘子之手呢!听人说就连皇后娘娘衣服上的绣花,也只让她一人染指呢!”
“这次皇后娘娘赏给咱们大小姐的锦缎可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佳品呢!这要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可不叫人眼花缭乱,神魂颠倒了!”迎福边看边说道。
虽然跟在席老夫人身边,他们也没少见好东西,这样皇家御赐的东西自然也见过不少,如今表现如此浮夸,不过是为了应景给念初些面儿子罢了。
倒是席满玥,一脸的不以为意,见众人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纤细地玉手,在织花的锦上轻轻抚摸了一下,不禁噗之以鼻道:“论刺绣,还要数我们云阳的素青绣最好!”说着扬了扬高傲的脸。
念初不禁被这样与生俱来的高傲刺痛,轻轻转开了眼。
有些人,天生被老天眷顾,被人宠爱,有高人一等的身世,享受优于别人的生活,可偏偏这些人却不知满足,非要夺走别人辛苦经营才能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