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外面都传言柯将军被努哈义军俘虏,朝廷也派人营救,可我却在临安看到了他,却是这副模样。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一路艰险,怕是那些人又蠢蠢欲动,誓不罢休了吧。”澹台翊琛背对着念初,头微微上扬,双手背立于后,心怀江山社稷而一阵叹息。
念初没有接话,幸好澹台翊琛并未问起霜花驿的情况,至于念初的身份,她不说,澹台翊琛也不会问。房内出现短暂沉默,阳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落在台案上,照亮一方。
“以后你可以呆在书房照顾他,书房里也没有什么活,我不在你就翻翻书,什么都别做,你这手也得好好养。”澹台翊琛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沉闷的话题,便指着四周,一一给念初交代。书房不算大,却是一应俱全,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高低相错,交相辉映。而靠窗的墙边,摆着一架古琴,用细纱覆盖,想必也很久没有弹了吧。
“这画,都是你画的?”念初凑近了一瞧,发现每副画的印章都如出一辙,想必也只有主人房间才会如此了。
澹台翊琛却并不作答,反而露出笑容,两道眸子露出耀眼光芒,“你觉得怎么样?”
念初站在其中一幅山水画下面,细细凝望,只觉那树木,山石,云水无不清灵又深邃,画功虽不是巅峰造极,却也炉火纯青,想来也不是一日之功,便道:“沉着稳重,秃笔圆润苍劲,勾屋画树苍老有力,线条简单流畅,这染墨嘛,这深浅,浓淡,明暗的细微变化,虽不及泼墨,却有淋漓尽致地效果,其中尤以这副最为明显。”
念初说完,转过头望着澹台翊琛,谦逊一笑,“说的不好,还勿见怪。”
澹台翊琛却发生大笑,在屋内踱了两三步,随后又抽出一张宣纸,拿起笔就开始渲染,“我平生最为自豪的就是我这染墨,层层叠叠,明暗聚现。”
念初在一旁观看,也忍不住惊叹,只不过寥寥几笔,就让人觉得那鱼儿要游了出来。念初由衷赞叹道:“当真是好功夫,我看现在很多人都喜欢细笔,层层勾勒,凸显层次,在我看来却不及楚公子三五笔染墨来的痛快酣畅。”
“当真?”澹台翊琛飞入云髻的眉毛挑了挑,嘴唇微微上扬。
“当真!”念初点了点头,“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这笔风苍老古朴,哪里像是风华正茂的才子所画。”
“念初,你谬赞了。这画,是出于墨,现于情,若不是身居朝廷,我倒愿意每日赏画研墨。”看得出,澹台翊琛很高兴,也说出了平日不曾对人说的话。
念初静静听着,心里一阵感叹。
转眼间,念初来太子府也有五六天了,却是每天呆在屋内,不曾出去过。有时也能碰上澹台翊琛,更多的时候,却也只是独自一人窝在书房看书。
这日正午,万里无云,太阳直射地面,似乎烤焦了整个太子府,一片寂静。念初怕柯孜墨闷热,便找人要了一些冰砖过来放在屋内,这几日每天都有大夫过来,替他施针排毒,脸色也逐渐呈浅紫色,却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澹台翊琛说,柯孜墨这种情况没有两三个月好不利索起来,要想醒来,那也需要些时日。念初心里虽然着急,但也总算是有了底,连忙又给鹿烈写了一封信,让他无需挂念。
突然,门直接被撞开了,一股热浪涌了进来,原本寂静的书房一下子聒噪起来,连蛰伏四周的蝉也开始叫起来。
柳新率先进来,那双大眼因愤怒瞪的更大,细细的秀眉因为夸张地表情而绷成了一条线,她上来就问,“念初,你是不是去领冰砖了?”
“是啊。”念初不解,澹台翊琛说过,她若是热,可以以他名义去领冰砖。
紧接着,一道水青色身影飘了进来,带动一阵风浪。柏宁先是打量了四周,随后问道:“念初,你难道不知道这冰砖只有少爷和各房小姐才能用吗,如今你以少爷名义领了,那少爷回来了用什么,还剩多少,赶紧放回去。”
这倒是念初疏忽了,以前她在席府偶尔也会赏赐冰砖给下人,至于宝笙和浣墨,更是从未不舍。如今人在屋檐下,她倒是自作主张了。
柳新见念初不说话,便冷笑一声,四处转了转说道:“当真是舒服啊,我们在外面忙上忙下,你一个人躲在这里清静不说,居然还拿少爷的冰砖来享用,席念初,你是不是真把自己也当小姐了。”
“念初,趁时间不长,你把冰砖交出来,这事也就作罢。”柏宁说完,目光又在四处打量。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这书房内,并没有看到冰砖。
念初咬了咬牙,神色有些不自然,“你们先出去,待会儿我自然将冰砖交回去。”
“不行,我现在就要拿回去,少爷这些天热极了也不用冰砖,我还觉得纳闷,没想到全被你拿来用了。”柳新大声指责,说到最后,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一伸手就狠狠推了念初一把。
念初猝不防及,连连后退差点倒地。柏宁却没有说柳新一句,反而徐徐上前,盯着念初的眼睛,冷冷地问道:“席念初,我不管你是不是少爷带回来的,如今你偷冰私用,我要报告给夫人,到时候就不是你交出来那么简单二两。”柏宁说完,就给头也不回地说道:“柳新,我们走。”
门还没有被柳新推开,就被人从外面撞开了。澹台翊琛手握折扇,大步跨了进来,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地细汗,他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冲众人一笑,问道:“怎么都在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空气出现短暂凝滞,所有人都沉默了。念初无法直视那双耀眼灼人的双目,她低下了头,喃喃地说道:“我不知道……冰砖是不能随便领的。”
澹台翊琛一愣,随即将看似温和地目光望向了柳新,柏宁,语气和往常一般平静无二,“你们为了这事就过来和念初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