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徐勤吐着泡泡,嘴里也进了几口水。
他顶多会点狗刨,开始凭着股孤勇还算灵活的游到云珂身边,尚且来不及带走她们,仅仅抱住云珂的手臂就耗光不少力气,顿时小腿在水里乱蹬,脸色憋的通红。
云珂不敢掉以轻心,撑着最后的力气,尽力让自己放松。
可她刚打起精神,怀里的徐婉婉便没了反应,松开紧抓她腰间的手颓然滑下,云珂一惊,昏昏沉沉的使劲睁开眼,水流刺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心念急转,倏地反抓过去。
刚捞到人,没来的急松口气,模糊的视线里,一个莲藕般的小子却一个猛子扎下水底,咋咋呼呼的要救她!
云珂快要气乐了,在水下憋的她胸腔疼的跟什么似的,眼见三个人情形越来越糟。
耳边嗡嗡响,漫天的呼喊隔着水,朦胧缥缈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如果去了阴间,她下辈子肯定要托生在水里,做不了荷花做水草,也好过淹死!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终于要栽在水字上头的时候,眼前发黑之际,手里徐婉婉细细的手腕被拽住,完了,肯定是水鬼来带走他们了。
紧接着徐勤也被拽走,可他好像很舍不得自己,最后还紧紧拽着她,云珂临死之际也免不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忽然害怕靠近她的黑影,拼尽最后一股力气抓紧徐勤,发狠地挣扎,她这动作十分突然,来人显然没料到她还有力气,顿时强劲的力道卷上她的腰,下一刻她就两眼一沉,无力的再抵挡。
直到脸上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拍打几下,一只胖胖的小手还可恶的掐她的脸,她心里简直要开骂了,徐勤这个惹祸精,到了阴曹地府也不消停,折腾她还来劲了,睫毛眨了眨,随口便要咆哮,谁知后背被重重一拍,她吐了好几口水,这才张眼,强烈的阳光忽然不太适应,她心中一震,地府根本没阳光,她还活着!
徐勤披着自己之前脱下来的小褂子,见她醒了,“哇”地一声大哭:“嫂嫂终于醒了。”抱着她胸口那叫一个伤心。
遭受重型般,云珂被压的浑身疼,咳了几声,听到耳边一声低斥:“团子,起来!”
云珂如遭电击,这才发现自己被身后的人半跪着抱在怀里,一只麦色的大手,阻隔徐勤的脑瓜,好死不死的压在她胸口!
虽然特殊时刻,但她都醒过来了,就不要这么继续压着了成么?顺着手往上瞧,看到它主人,估计是救命之恩的关系,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复冰冷,气度依旧冷沉,但星目柔和,薄唇担忧的抿着,五官英挺温暖,只要他不再大力的压着她,她想,她肯定觉得他气质会上升个新台阶。
“嫂嫂怎么了,大哥你再看看!”徐勤见她僵着身子有口难言,不遗余力地摇着她的胳膊,云珂就更想哭了。
她脸色发青,身体还轻轻颤抖,衣服都贴在身上,曲线毕露,肩头的衣服也扯开了,小巧精致的锁骨上水迹未干,明明是秋天,可她抖的如凋零的花,徐岩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推开小弟,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叹道:“没事了,婉婉也没事了。”
要不是他正好要去找他们,碰巧来到这,等到其他人感到,估计三个人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本来要训斥的话,看到小弟一上岸就忙着让他救昏迷的她,再看到她苍白无助的小脸,想到第一次见面,忽然都没有了。
这时身后的丫鬟大叫一声:“小姐,小姐,你快别吓我啊!”
徐岩第一个救得就是徐婉婉,帮她抠出口中秽物,见她只是昏迷,才过来救云珂,忙抱着云珂转身,这才瞧见徐婉婉口吐白沫,不停抽搐。
看到这一幕,云珂脸色更加苍白,挣扎着要下来:“快点,看大夫!”
徐岩待要放下她,远处忽然一片喧嚣,一时间府中女眷都赶了过来,二夫人和林姨娘在最前面,不知两人低头说了什么,眼见林姨娘脸色大变,快步跑了过来。
林姨娘抱着女儿痛哭:“可怜的傻孩子,你要是没了,娘要怎么跟你爹交代啊!”
二夫人扫了一眼,视线又转到徐岩他们身上,安抚林姨娘两句,又说:“怎么好好的就落水了?晴雪,你说!”
当务之急不是救人么?云珂嗓子沙哑,要说话,却被守着林婉婉的丫鬟打断,她“噗通”跪在地上,一脸冤枉地泣声道:“都怪奴婢。”她眼神怯怯地往徐勤和云珂身上望过来,又似害怕低头沉沉的磕头:“是小姐和少爷玩着玩着就急了,然后小姐被推下水,少夫人和小少爷才下去救人的。”
一席话,众人听闻皆是诧异,饶是云珂也有点哑口无言,丫鬟还在连声说着,谁知不等她说完,徐勤便冲上去一拳打在她身上,徐勤落了水,哪有什么力气,丫鬟却泪眼汪汪地匍匐在地,额头嗑出脆响,瞬间就青了。
“不说八道,根本是她先撕坏了我的风车不成又硬抢,她是自己不小心掉湖里的,嫂嫂和她的丫鬟可以作证!”徐勤动作突然,大家没防备,乱哄哄的场面一时噤声。
小孩子打闹正常,可是云珂一个大人,不制止任由事态发展,一时间,大夫人有些责备地望了云珂一眼,她匆忙赶过来,索性没出人命,但也哭红了眼眶,抓住小儿子反而气的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扬声道:“还顶嘴!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你婉婉姐都这个样子了,掰扯是非有用,还是救人有用?”
她这话也是说给大人听的,林姨娘闻言一震,也不管礼仪那一套,命人抱起女儿一行人就走了。
二夫人不在乎的扯扯嘴角,露出个不冷不热的笑来,对大夫人云淡风轻道:“大嫂等下再好好和儿子媳妇商量下词,怎么在老太君面前圆回来吧。”
她不过借机发挥,虽然都遭了难,但明显徐婉婉情况更不乐观,她心里冷笑连连,任何一个打击大房的机会,她都不遗余力。
大夫人未曾反驳,看着委屈不甘的小儿子,眼角泛红,可是手狠狠掐进手心的肉里,“该罚便要罚,但之前一定要弄清楚,便是罚,也有个头目。”
云珂眼见二人针锋相对,担忧地望着徐勤,他哭的脸色都清白交加,还不停的咳嗽,但大夫人一点没有安慰之意,这么僵持一会儿她和徐勤能有好果子吃?说句难听的,万一徐婉婉一个不好,遭殃的第一个是她!
她心念一转,艰难地扯扯徐岩的胸口,却发现他身体忽然僵硬,下巴倏地收紧,估计心疼他的小弟,但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好吧,心里发狠,用力掐他铁皮般的胸口,听到他嘶了声,云珂才放心地装晕。
徐岩一愣,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阴沉的盯着她,看到她挤眉弄眼,然后眸子轻轻闭上,眸子精光一闪,沉声道:“先带他们两个看看大夫,然后再惩治不迟。”
翠芝抽噎着跟在后头,以为云珂是真晕,对徐家两个夫人也冷了心,只有翠喜松了一口气,她只当自家姑娘松懈后昏了。
很快徐岩抱着云珂大步而去,徐勤被大夫人拉着,二夫人故意小跑超越他们,最先赶回林姨娘处。
老太医先诊治徐婉婉,屋中传来老太君焦急但不失沉稳的声音:“婉婉如何?”
徐婉婉不过是惊吓过度,太医开了方子嘱咐注意别引发高热就好,但是因为她身子太娇弱,药应多服几天才好。
轮到云珂,也不过如此嘱咐后开道方子,但却再三叮嘱为了子嗣着想,以后不可再接触凉水,云珂知道时机差不多,睁开了眼,徐岩守在床边,高深莫测的看着他,眉间沉郁,黑漆漆的眸子盯得她发慌,扭着头低声道谢,太医见人醒了,喜不自胜,直言她福大命大,随后便被徐岩打发走了。
她不自在地询问:“弟弟怎么样?”
声音却有丝沙哑,徐岩冷冷地说了句“管好你自己”,便推门而出。
他前脚刚走,门再度被推开,周嬷嬷和翠喜见她脸色苍白,不住掉泪,周嬷嬷心疼地喂她喝了两口热水,才小声叹道:“姑娘以后切不可再靠近水了。”她眼角的皱纹担忧地挤在一起,一天之间,心惊肉跳。
“是啊,我估计命里和水犯冲。”她自嘲,随即揉揉发酸的胳膊,被那人抱着,她连动都不敢动。
“以前我说教姑娘泅水,姑娘说淹了一次怕了,非不学,现在来了将军府,也没机会了。”翠喜嘴上埋怨,可眼里还流着泪,她是真吓坏了,小心翼翼地揉云珂的小腿。
云珂哂笑,她这条小命真能折腾,随即转移话题,“翠芝呢。”
她又喝了口水,身体才开始暖和,手心也温温的,刚才为了老太医看诊,用屏风故意挡住,她以为翠芝自责,躲在一边不出来。其实她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如果翠芝那个旱鸭子再跟着下来,她这条小命可真报销了。
周嬷嬷和翠喜交换了一下眼神,翠喜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她在小少爷那守呢”
“哦,那我去看看。”估计怕徐勤有什么事,留下一个人也好,她作势起身,却被周嬷嬷按住,不解的望着二人。
“姑娘且歇着吧,那里人怪多的,何况这会老爷爷爷也早退朝回府了。”周嬷嬷不拦着她还好,越拦云珂越觉得反常,这种时刻是她退缩的时候么,不应该好好展现嫂子的体贴关心爱护么。
周嬷嬷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越发笑的云淡风轻。
不对劲!云珂知道周嬷嬷最谨慎注意细节,利落穿好衣服,不顾两人的阻拦,起身往外走。
“姑娘,老爷在惩治小少爷,你就当不知道就好了!全家都那么疼他,你去也不顶事的。”翠喜一急,说了实话。
云珂眯了眯眼,脸色却忽然沉下来,“你家姑娘一向怕死,但也不是畏畏缩缩的鼠辈!”甩开翠喜的手,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