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皎皎月光白皙柔亮。
那丝白并非雪一样明快,却带着寒凉。
云珂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缓缓的转过头,一点都不敢凑近那人一点一毫。
他虽不动如山,可浑身爆发出清冷的意味,和月光有异曲同工之妙,即便近在眼前,却似是沉默的狮子,云珂身边的男人,不过都是士大夫一类的文官,几时和徐岩这样驰骋沙场的弑杀武将知会过,便本能的抗拒。
一双冷眸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徐岩却再没动作。
他这个小妻子果真不是寻常闺秀,原本看到绿柳的东西,他并不十分情愿,更不怕母亲以祖母的传家宝威胁,若是乖乖就范,岂不遂了母亲的心意?
可是想到下午所见,身为男人,又恨不能将那二人狠狠驱逐!
若不是怀恩那小子说什么买料子送老娘和妹妹,他就不会闲着没事跟着转转,却不想这一转倒转出那样让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他的新婚妻子,即便一面之缘,可那张倾城的脸却见之不忘。她踉跄着身子,慌张的奔上轿子,他险些以为遭遇什么难题,头一次盯着远去的人影发呆。
当下决定,先回府再进宫复命,念头一起便可怕的滋长,他竟有些迫不及待。
“呵,将军是不是想家里的新娘子啦?”
不知何时,面容俊秀的副将兼军师怀恩出现在身侧,好笑的看着他。
徐府的轿子都走远了,将军还直勾勾的盯着,真是天下红雨啊!难得看他家天神般的老大盯着女人出神,他大着胆子打趣。
更难得的是,徐岩听了他的戏谑,破天荒的没做声,虽然仍冷着脸,面皮却有些微热。
待要调转马头,却看到一个形容灰白的男子,长身玉立,竟也盯着轿子的方向。
他蹙眉,但没在意,怀恩却讶然道:“那不是沈家公子吗?”
沈家,哪个沈家?
偏巧那公子的小厮跟在后头喋喋不休,徐岩耳力好,即使相隔百米也听了个仔细,“公子还喝上次的老窖吗?哎,不是我说,您也忒那啥,李姑娘都这般了,还念想什么呢?从前在书院……”
后面的话,因为小厮忙着追赶他家公子,已听不清,饶是如此,徐岩却惊变了神色。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
怀恩以为将军不知沈之安为何人,忙着看老大出糗,根本注意听哪家什么姑娘,很乐意解惑,扬声道:“将军是不关心这些小事的,不知道沈之安也不奇怪,可那个沈家祖上可是首屈一指的富豪,沈之安的父亲沈通更是官拜太子少傅,如今虽不能说富可敌国封侯拜相,却也不容小觑!而这个沈公子,当初科考跻身至三甲之列,也是才华惊人,就是可惜当初沈大人念其年少非要到地方磨练,还只是个六品小官。可惜啊可惜!不过说起来,他还和夫人一个书院,早年间甚至两家交好……”
怀恩话音未落,徐岩面色却极为难看,一夹马腹倏忽不见。
“咦,将军这么急啊,成亲的男人啊,果然都一个德行。”怀恩以为他思家心切,狭长的凤眼一眯,慢悠悠的跟在后头,他家岩石一样的将军,可算是开了窍了。若是知道自己不小心验证徐岩的猜测,估计最后小命都要不保。这是后话。
徐岩杀气腾腾的奔驰一会,京师重地,本来禁止策马狂奔,守卫却在看到徐岩的面容生生止住爆喝,这个主可是不敢得罪,但又好奇,是谁胆子大的惹怒了这头雄狮啊。
却说徐岩驰骋片刻,人却越发清明。最后取道进宫,一晚上怒气已消散大半。
成亲前的家信,他看到她的八字和简介,还疑狐她的小字那么熟悉。“清儿”,倒是和水一样的人。
再忆及落水那次,那个小少年,不就是那个缩小版的沈之安么。
现在两人一前一后从同一个街口消失,他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活该被绿了。
却说徐岩也是个刚硬不屈的主,一下午就想通了,起先对她的那点好感,瞬间消息的干干净净。
人家心有所属,自己也犯不着硬往上贴。
今晚便是存了心看她会如何挣扎。
但看她淡然的神色,显然低估了她。
不过,也别想他会有好脸色,沉默片刻,他声音带着冷意:“父母中意这门亲事,你进门一日,便冠了徐氏一日,李二小姐名门闺秀,该如何做,想必不用提点。我常不在京城,希望你恪守媳妇本分。”
言罢转身背对着她,呼吸清浅。像是刻意,他又往外挪了挪身子,中间一下空了一大片。
云珂本来悬着一颗心,听到他暗含警告的话,却是一怔,他分明也不喜这桩婚事的,即便如此,碍于父母之命却不得不从。联想到白日和沈之安见面,尽管避人耳目,但总归不妥,顿觉面如火烧,心间苦涩,混混沌沌的闭上眼,枕边微凉。
一滴泪无声隐入软枕。就像同床异梦的两个人。各怀心思,却又无可奈何。
翌日。云珂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人早已不见。
云珂几不可见的舒口气,幸亏他不再,要不多尴尬啊。
穿戴妥帖之际,门帘却被打了开来,随即一抹高大的身影就立在房中,翠芝一怔,原本笑着打量云柯衣裳的嘴角一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福了一礼,“将军。”
徐岩大刀阔马的几步来到近前,他生的高大,在她面前,铁塔一样,望着远山眉芙蓉面的娇美妻子,皱眉不语。
云珂被他盯得发毛,本来觑眼看他,麦色皮肤,一张脸棱角分明,因气质冷硬,便将几分英俊稀释了些。
彼此距离就三步之远,许是被她打量的久了,徐岩因为个子高,不得不弯下腰,低头冷然道:“去祖母房中用膳。”
说完就一个转身,竟是抬脚走了。
云珂被他惊住,神情一怔,看他一眼就跟了上去。
可他步伐极大,云珂闷闷的跟在后面,眼见已是气喘不已,愤愤的暗骂他,既然不喜她,干嘛还要做出共效于飞的戏码?
冷不防被他回身盯个正着,来不及收回的恨色被他捉到,不料他却鼻子“哼”了一声,云珂暗道声糟,可还要装作端庄的样子,徐岩脸上的嘲讽之色更盛,但估计怕丫鬟撞见,已是等在前头。
然后小丫鬟们惊愕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大少爷竟在等少夫人!之后更惊悚的是,他们不苟言笑的将军大少爷,嘴角一勾,竟多了几分倜傥的潇洒来,不知在少夫人耳边说了什么,少夫人却瞧不清神色,头极低,半晌,二人缓缓相携朝福禄苑而去。
男子高大挺拔英武不凡,女子却娇俏温婉,说不尽的璧人无双。
只有徐岩才瞧的见云柯木偶般的木讷神色。
他的新婚妻子莫非以为自己不在,就可以不安于室?笑话!
云柯听着衣襟摩擦声,心里却茫然无依。
他说,你既无身为人妇的自觉,我不妨屈尊帮你。
可是,不是人人都说他不近女色?现在两人离得这么近这么暧*昧又怎么解释?还是他根本就是一个,隐藏极深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