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珂头昏眼花中,她虽然也会骑马,但不是这么个骑法!任谁倒挂着都难受。
可是她咬紧牙关,也不哭不骂了,逼回眼泪一声不吭。
喊叫责骂就能得到救赎么?这么多年,她早都被李家人磨练出来了。眼睛顺着黑亮的鬃毛望向后头,那两匹追踪的马已经远远落在后头,此时再委屈,她都不愿被他看轻!
见她不再冷言相对,一条手臂费力的抓着他裤子,纱布被折腾的一塌糊涂,点点血迹混杂其中,看的人触目惊心。徐岩眉峰紧了几分,下意识扶起她的身子,任她摊在怀里,手中的缰绳却松了又松,黑风知晓主人心思,逐渐慢了下来。
云珂微微提气,感觉自己似乎捡回半条小命,一口气刚要落下,听到后面胸腔震动:“抓好。”
她翻个白眼,嘲讽一笑,这会充什么好人,她偏不。
徐岩勾了勾唇,嘴角都是寒意:“看来还有力气。”大手斜插过她腋下,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黑风一个加速,飞快冲下长长的坡子,惊飞了路边小树林中的鸟儿,云珂一愣后知后觉的抓着他臂膀,风掠起她耳边的碎发,和他的衣襟纠缠在一起,刮扯的她脸颊微微泛疼。
不一会儿便在一处院墙外停了下来,守门的汉子见到马上之人倒是一个怔愣,喃喃喊了声“将军”便不再言语。
将军不是成亲了吗?那他怀里抱着的又是哪个?听闻将军夫人是个文官三房小姐,京城出了名的娇滴滴的美人。守卫震惊,诧异,怀疑,种种情绪闪过,最后定格在哀痛上,他们仰仗敬慕的将军,不会是强抢良家妇女掳来的吧?瞧人家苍白的侧脸,八成是震慑于将军的淫威,哦不,虎威!
姑娘叫出来!守卫暗暗鼓励云珂,他会义不容辞的帮她……求求将军善待人家。
徐岩见他打量的目光扫过胸前,眼中寒光一闪,守卫当即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即便好奇但也知道这么盯着将军怀里的女人有些逾越,他垂下头放行,再也不敢看一眼。
云珂被徐岩大手一按压在他健硕的胸前,脸被挤压的死死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些,终于不用再摇摇晃晃的受马背颠簸之苦了,胃里一通火烧的十分难受。
半路上不断有人和徐岩打招呼,见到他抱个女子都是惊愕不止,云珂反正看不见大家的表情,不过想他一张面瘫脸,估计他的下属们也不敢打趣他。
畅行无阻的来到院落中,云珂被抱下马,皱眉望了周围一眼,刚才被他按在怀里没来得及也看不见,此刻才发现和徐家外园子差不多,都是徐岩的领地,不同的是,此处占地更大。
徐岩也没管黑风,拍拍它的头,黑风喷了口热气,自发出去溜达了。
云珂抖落的如风中落叶,扶着窗沿勉力站好,眼里还有金星,耳朵里仍是嗡嗡之声,这真是个糟糕的经历。一面苦笑,一面打量,刚才看到守卫分明穿着军士服,难道是他的营地?他不是外任的将领么,不能够啊。云珂不曾抬头,就这么想着,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视线底下,手臂一紧,徐岩拉着她进屋,她迈着步子费力的跟上。
“老实待着。”徐岩语调平平,扔下她就走了。
云珂看到里屋的一间大床,床头还挂着几件男士外袍,气味和徐岩如出一辙,当下断定这里肯定是徐岩的住所,一头砸进床榻,闻着属于他的阳刚气息却是恼怒的,狠狠地捶着他的枕头泄愤,谁知他的枕头和他的人一样冷硬,被硌疼不说,她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被掏空,疲惫的闭上眼睛。
徐岩一推门,就见到她眼角晶莹剔透的圆润泪珠滑下苍白的小脸,五指用力攥紧,手中的瓷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被他一惊,云珂骤然转醒,等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他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自己擦。”
她慌乱的接着冰凉的瓶子,高大颀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缝要彻底关上的时候她才想起正事:“我们何时回去?”
徐岩显然没有耐心,外面的寒气通过门缝传进来:“这就不是你能管的。”
云珂听出他话外的冷意,踉踉跄跄地奔过来,推开门哪里还有他的身影,两个小兵守在院子里,见到她明显一愣,但视线很快从她凌乱的衣衫上转移,老实的盯着脚尖。
“你们将军呢,我要去找他。”云珂回屋随便挑了件徐岩的外衣披上,又匆匆绾好头发才重新走出来。
小兵也是刚被将军召唤来,将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他们也是很为难:“夫人恕罪,将军嘱咐过,您身子不好,最好不要出这个院子。”
看夫人的脸色就知道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不过看她狼狈的样子,小兵目中的疑虑加深,可能将军夫人不止身子不好,脑子也有问题。他们可怜的将军,好不容易说个娘子还是这个样子,除了长的好看,哪一点配得上他们英明神武天神下凡的将军啊!
云珂被一个小兵莫名其妙地瞅了一眼,也不废话,自己反而回了屋子。
徐岩这是要软禁她?她忽然又惊又气,也不哭闹,关上房门准备借着凉水擦洗一番,她身上的味道,别说刚才徐岩嫌弃,她都要恶心吐了。
脸才洗完,云珂才觉得手背烧灼般疼的厉害,也顾不上先换衣服了,只着中衣便一鼓作气的扯掉纱布,哆嗦着上药。
才忙完,披上徐岩的外衫歪在床上,想起今日的事来,鼻息一阵轻过一阵,心情也由愤怒变得无知无觉。
她和沈之安,到底是有缘无分的。一个错过,步步都是错过,他现在回过头来追,也不过是和这日头一样,再执着也不能和月亮争辉,此消彼长的事而已。
想到沈之安,不免想到翠喜,她再难有睡意,拉开灰色床幔猛地坐起。翠喜自己回将军府的话,会不会被为难?
她再也坐不住,起身要去找徐岩,门外便响起清脆的怒喝声:“顺义你怎么回事,让那个死人脸跟着我,回头夫人有什么闪失我肯定和你没完。”
紧接着一个讪笑的声音道:“我不是好好带你来了吗,跟着怀亭将军你肯定绕到明天也找不到,他们有重要的事要忙,你就多担待点不好吗?”
“哼,一个巴掌再来个甜枣?顺义,你和你家的大将军二将军都一路……”
趁着翠喜大放厥词前云珂掀起房门:“翠喜,是你吗?”
云珂知道,在人屋檐下,该妥协时便妥协,这里是军营还是哪里不重要,但却是徐岩的地盘,她也生徐岩的气,可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翠喜一愣,脸上登时惊喜担忧交加,撇下顺义慌忙来到门前,也不等顺义请完安便大力将门一关,云珂也不制止,任由她拉着上看下看。
天色渐晚,借着残存的光线,翠喜眼里一湿抱住云珂就“哇”地哭了,吓得云珂不知所措,她这个小丫鬟很少哭的,便是被她父亲训斥都不曾,此刻却难以抑制悲伤:“姑娘,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安抚地拍拍她,云珂询问她如何跟过来,翠喜一一说了,末了义愤填膺:“将军也太粗鲁了,这么对待姑娘,顺义还说将军担心姑娘的烫伤才返回去的,真担心人家还这么折腾。”
云珂蹙眉,瞥了眼手背的纱布,他当真是因为这个才去寻自己的?真有那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