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压顶,有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刚入夜,翠喜伺候云珂洗澡洗头后,她便去看看有没有被子。这间屋子暂时被她家姑娘占了,但只有一条棉被,怎么够两人盖呢。
院子里的守卫撤掉了,估计是去吃饭,或者被谁调走,翠喜疑惑望了两眼,随便找了间屋子去问。
旁边的院子也是极为简单,和她住发院子一样东西两处厢房,一个小兵正拾掇卫生呢,见她来了十分惊讶,翠喜顿了顿才道:“我是夫人的丫鬟,想跟小哥借一下被子。”
小兵要拒绝,这院子也不是一般人的住所,怎么敢在主人不在的时候瞎捣腾,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姑娘,真不好意思,二将军这里倒是有闲着的,可他人不在,要不等人回来你再来。”
可能是徐怀亭给她的感觉太恶劣,翠喜一听又是那个什么二将军,也不想借了,俏脸一寒:“那算了,这些话等你回来和你们大将军说吧,夫人如果伤寒了,也是她体质太弱。”
知道将军夫人得罪不得,小兵也很难办,毕竟这里平时是怀亭将军主事,何况他的东西向来不外借,不过和他同一屋檐下的军医可不一样,他心中有了主意。
翠喜扫兴地回去了,和云珂倒苦水:“这些大头兵真是太粗糙了,什么都没有不说,还不知道变通。”
云珂失笑,看着徐岩的屋子还算干净清爽,可是她先头披着的袍子袖子有处都开线了,足见这些人多么“不拘小节”。非常时刻她和翠喜挤一挤也没什么的,但翠喜则担心半夜下雨再害的她着凉。
房间燃着烛火,两人轻声交谈,翠喜也是故意为之,明知姑娘一天的糟心事,借此分散她注意力,刚说到送给上官芊芊的牡丹多么漂亮多么惹人羡慕,院子里就传来小兵的声音,翠喜见他抱着一床被子,接过来道了谢,小兵脸通红:“姑娘不生我的气就好。”
翠喜:“……”
她不生气,她感到痛心。军营里的汉子都这么粗糙以后怎么成家立业怎么照顾一家老小?
她话也说完了,准备送客。小兵挠挠头,踟蹰道:“姑娘,那个……”
后面的话让翠喜一惊,她抬眼望了屋内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见两人在院子里小声嘀咕,云珂担心翠喜给人家苦头吃,身上披着徐岩的外袍站在门口,眸子水漾轻柔,道:“辛苦你了。”她又望向翠喜,“快点回来吧,让人家也早生休息。”
小兵惶恐俯首:“夫人恕罪,刚刚前头来人禀报,吩咐特意给翠喜姑娘留了一间房,就在这个东厢房。还说……还说将军一会就回来了。”
翠喜见他直接招了恨铁不成钢地睨他一眼,她刚刚特意放轻了声音,想问问是不是将军一会儿回来,结果她家姑娘就出来了。
“好了,我知道了。”
小兵顺利完成任务,头次和夫人接触,很为将军娶了这么一个温柔美丽的夫人开心。他高高兴兴地回去复命。
“这么说,夫人什么也没说?”一道慵懒的声音在小兵禀报完悠悠道出来。
小兵在来人眼皮子下,极有眼识的将他暗中观察夫人的神色如何也一一细说了。相比较粗像条的二将军,这个看似好脾气的军师大人才最心机难测。刚刚若不是军师大人回来,但想到谎报了军情,他犹豫到:“可是二将军要是问起……”将军最大,可是二将军也才是直接掌管大伙的人物啊。若不是军师提醒,他已经想好去军务那里去拿了。擅自拿了他的东西,真不会有事?
“放心,你们二将军比将军都大两岁,现在还打着光棍,也该和女孩子多接触接触了,都放在我身上。”
小兵嘴角抽动,有点不敢相信,这理由也成立?
不过他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答案。
伙房还在忙活,前头的事刚商量完,大伙忙着做点吃食,一个肥头大耳的火头军见小兵过来,蹭了下脑门上的汗:“五啊,来了,又给军师拿啥东西?”
小兵干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可每回都难以启齿,军师大人总趁火打劫,不过今天也帮了他大忙,谁让他被分到二将军和军师的院子呢,看着是门好差事,可是两个性格迥异的大神,有时也要命。不过幸好他们也极少回京,也就释然了。
“今晚上就捎回去点汤就行了。”
“靠,这点骨头汤我熬了一下午,军师可真会享受。”厨子不情不愿地给他盛了一大碗,剩下的趁机放在坛子里,留着以后用。
一个伙头军趁机凑过来:“喂,五儿,你见过将军夫人了么?咋样,是不是真那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你小子什么人都敢打听,不怕将军的板子么。”厨子摆摆手,但眼里的光可出卖了他。
他下午可听守门的老杜说了,将军和个女子共乘一骑,然后二将军也带个漂亮的丫头回来,听说那丫头还挺胆大,敢和二将军叫板,一路都不消停,活生生一个小辣椒,偏偏二将军还毫无办法,真是让人惊讶掉下巴!搞得老杜以为俩将军掳人回来的,担惊受怕一下午,直到顺义大人回来才明白始末。
“快说说,怎么样?下午不是还派人守卫来着,就怕那些冒失鬼跟往常一样出入将军的院子惊了夫人大驾。”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每个忌讳。
这些人有部分上过战场,根本荤素不忌,只要不太出格,什么都敢说。
被大伙过分期待,小兵咧嘴笑了,眼中闪过向往之色,他接过大骨汤:“夫人天仙一样的人,是大伙能觊觎的吗,收拾收拾给前头送去吧,忙了一天不等将军发火,二将军都能扒了大家的皮。”
说完,小兵麻利地赶紧捧着东西走了,再晚一会儿他怕大伙堵住他走不出去。
翠喜收拾完一切,去了一边的屋子休息。今夜的天色格外阴沉,寒风阵阵的,说下雨也不下,掉的人难受,她抱着被子出神,不知道晚上将军回来跟她家姑娘能不能再吵架。
一晚上的事件中心任务—徐岩,他和徐怀亭一起吃完晚饭,又和军医及兽医交谈了明天的事情,最后还是顺义上前提示了一句他才一声令下,大伙忙了一天各自回去。
顺义被主子凝重的神色搞得很不安,思及下午的事有些迟疑地开口:“军师说了,夫人半夜还得再换药。”
其实不过是小伤,可是徐怀恩就是故意的。但顺义不知道啊,他刚到的时候就看到他就将军已经走了,二将军和沈大人(好吧,他也是听军师说的,才知道那个钟林毓秀比军师还俊美的男人竟然是夫人的青梅竹马)也接连追着将军去了,脑补也能想象的出来,旧人现任能不激烈么。
听到顺义的话,徐岩脚步一顿,瞧着近在眼前的院子止了步伐,天际一道惊雷,几滴豆大的雨点顷刻砸下来,顺义眼见徐岩大步去了军师和二将军的院子,脑子更加不好使,扯着嗓子道:“将军,门在这。”
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了?他家将军这是过家门而不入啊。顺义只好跟着他后头,两人被浇的灰头土脸,但徐岩进去片刻就出来了。
雨幕遮住天际唯一的光线,完全陷入黑暗,顺义一面抹着雨水一面听徐岩含了内力说道:“你去休息。”
云珂刚要睡着,被炸雷一惊,抓起被子盖过头顶,大秋天的打夜雷,她也是女孩子,鼻息间是清爽的皂角味道,无端让人安心。
被子遮住了她,但耳中还能听到大雨之声,忽然听到门开的声音,饶是她知道此刻进来的是谁,还是心尖一颤,拉下被子,突然一道闪电,门口矗立的身影岿然如山,他浑身湿透让人不忍直视,可是脸色暗沉,星目含威的瞅着她。
云珂忽而愣了,直到他脱下湿衣服的时候,她才在黑暗中开口:“毛巾在柜子上。”
晚上洗澡的时候,她用了后顺便晾着了。
不用她说徐岩也看到了,他夜里也能视物。毛巾还湿着,有着淡淡的馨香,她不用香的,徐岩的手攥紧了毛巾,喉结急剧的滚动了下,他知道,这是她身上的味道。
云珂心里慌慌的,先前她才用过他贴身的东西,现在却被他拿来接着擦身体……她脸一热靠在床头,气氛忽然多了丝诡异。
雨还在下着,但明显小了,夜色却彻底黑暗下来。
徐岩抬眸听了会雨声,担忧稍微减缓。希望这场急雨不要耽误马场的事。
他摸了摸胸口,里衣还没湿透,只不经意看了床头一眼,见她完全转过头靠着里侧,才将东西逃出来,然后背过身换下湿衣。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让云珂心跳加快,她是看不清楚,可是不代表耳朵听不到。
他脱衣服了!
他过来了!!
床边一沉,她手指颤动着拉高被子,忐忑地等着他的讨伐。
徐岩嘴角扬起凉薄的笑意:“见到我,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