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溪流和缓。
少年抚摸苍鹰的头顶,它温驯的蹭蹭他的手,浑身暴戾之气陡然凝结,说不出的乖顺。
云珂忍着疼,对他的身份好奇起来,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不出一炷香,一个黑脸小少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看到两人,不敢置信的揉眼,来回看了不下三遍,被少年一瞪,才挠头想起正事:“少爷,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必须赶在天黑前回去呢。”
只是不明白,他走了一个时辰,回来怎么多个小姑娘?
而且是个受伤的小姑娘!
刚才在半路上,看到一伙人沿路呼唤,不会就是找她吧?
“少爷?”小厮再唤,被挥手打断。
“走。”淡淡开口,少年瞬间欺进,云珂还没看清呢,肩头一空,一阵冷风袭来,二人一鹰即刻便走。
只有怀里的金疮药和身上的温度,昭示他人曾来过。
“喂,我还没谢谢你呢!”云珂一个起身,猛然大喊一声,还没让家人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呢。
少年已顺着小溪走远,风中飘来一句“不必”。
她怔怔看着远处,他是在避嫌吧,但不不必这么着急啊,她都没嫌弃被他看了手臂的那点肌肤呢。
切,都是小孩子而已,既然他做好事不留名,她说服自己,那她也不必耿耿于怀。
……
“少爷,刚刚那姑娘好像是李家三姑娘。”小厮说完,看到主子脚步一顿,冷然的眸子闪过好奇,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诧异的摸摸头,“他们宿处就在夫人小院旁边,听说是户部侍郎李耀辉大人的家眷。”
他回来寻主子,正好李家呼呼喝喝的在找人,才知道是三小姐失足跌落崖壁。
即便震惊,可是军令更严,只好一面下山一面祈祷,他脚程快,赶到时便是那样一副景象。
不知道一向老成的如同冰块的主子,今天忽然开了窍不说,还对一个小姑娘体贴入微,难得难得啊。
“顺义。”
冷冷一道光传来,小厮的心思被察觉,他心下一凛,背心一凉,尴尬的讪笑,“奴才可怜那个小姑娘呢。”
可怜一个秀美的小姑娘,肯定被他家少爷惊吓过度留下阴影,殊不知,少爷从没对任何姑娘好脸色,更别说共处过。
但今天不光救了人还帮着包扎,小厮很意外啊。
他还纳闷呢,就见少年脸色微沉,轻慢的说:“还是可怜你自己吧。”
劲风一过,小厮脸更黑了,他家主子还生气了!忙不迭的加快步伐,嘴里念念有词:“少爷,等等我啊!”
不要一言不合就比脚力,他跟不上啊!
另一边,翠喜看着姑娘跌下峭壁,人小力微,虽然也慌了手脚,但还记得跑回去求救。
翠喜自小习武,跑的飞快,返回院子的时候,翠芝和几个小丫鬟在梧桐树下纳凉,看到她一愣,“做什么这么急?姑娘呢,没……”
“快点去叫人,姑娘不小心摔下去了!”翠喜打断她,就要往后面男丁休息的房子冲。
见她脸上起了细汗,眼眶红红的,翠芝由不得一惊,往前一步拦着她:“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说啊!”
翠芝听完,立马奔到后院,喊起护院和小厮们,一边命翠喜带路,急匆匆要赶过去。
一番动静闹的不小,周嬷嬷顺着喧哗出来,拉住一个小丫鬟询问后,顷刻浑身一震:“我的小祖宗啊,后山那可如何去得!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我!”
小丫头唯唯诺诺不敢言语,周嬷嬷当机立断,回房叫醒小憩的夫人,胡氏骇然,披上外衫就走,一叠声的哭喊:“快点带我过去,马上通知寺里,拜托僧人一起找!”
胡氏虽然心急如焚,但毕竟经历过大起大落,还算没失了沉着。
“奴婢这就去!”小丫头一口气提着,马不停蹄地去叫人。
她刚跑远,便见大夫人和二夫人齐齐走在后面,大夫人吩咐丫鬟仆妇轻声些,莫要惊动了老夫人,万一问起也不要说实话。
二夫人闪过讥诮,语调平平:“大嫂永远这么周到,火烧眉毛的时刻,还不忘贤惠之名。”
青石小路弯弯曲曲,女眷行走裙摆十分不便,大夫人回头瞧了她一眼,恼怒地道:“没空和你逞口是之快!”她们妯娌即便都是表面功夫,但大夫人心眼还算不坏,看不惯二夫人狠厉的手段和为人。
“左右有人过去了,但凡是个命大的,怎么都能逢凶化吉。”她声音极低,冷眸里藏着狠厉。
大夫人隐隐听到两句,但不真切,微微一顿,随即继续牵着丫鬟的手往坡下走。
却说李云萍因为困倦,脾气又大,一般睡觉时无人敢惊动,等她知道消息的时候,大伙已经都过去了。
她一向对云珂恨之入骨,眼睛一瞪,对着伺候她穿衣的丫鬟骂道:“都是死人吗?这么大的事不通知我?一个两个都没有玲儿机灵!”
丫鬟虽然比她大两岁,但是听到玲儿的名字,恐惧的手发抖,衣服的盘口还系错了。
她家姑娘和李云珂不对盘,这种事不应该不上心么?
其实她哪里知道,李云萍是生怕错过了好戏。但也没想云珂这么快就小命没了,以后她还要靠什么活下去呢。
最好落个毁容或者残疾,到时候就跟她一样抬不起头,一样被人鄙视!
李云萍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动作十分突然,丫鬟没防备,瞬间脸上起了五指手指印,但攥紧了手不敢哭。
都知道这个最小的姑娘难伺候,外面装作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样子,房里却原形毕露,心思比大人都可怕,和二夫人一个模子!
但她们都是签了死契的家生子,终生都是为奴的命,除了忍受还能怎样!
“你今天就留在房里不用出去了。”李云珂没事人似得,继续穿衣服。
脚步却毫不迟疑,脸上还带着焦急的颜色,她倒想看看,李云珂这次还躲不躲的过!
今天,注定是忙乱的一天。
除了,在坡底小溪边,对着远山发呆的姑娘。
但她来不及惆怅,翠喜和周嬷嬷的呼唤一声接着一声,很快就冲下山坡,翠喜同几个护院跑在前面,翠芝和周嬷嬷一左一右的搀着胡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过来。
未及走近,男丁都极有眼色的背过身去。
母亲胡氏见云珂浑身的惨况,拉着她细细打量,“哪磕坏了?手臂是自己包扎的?头晕不晕?”
云珂被扯过来扯过去,脚已经站立不稳,嘶哑着说:“娘,我还没死,放心吧啊!”
胡氏“呸”了一口,哭道:“谢天谢地,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强撑了几刻钟,云珂已经没多少力气,刚才也紧绷着神经,此刻见到母亲,浑身疼痛难忍,身子一软,倒在母亲怀里。
“清儿!”
胡氏大惊失色,赶忙命一个粗使妇人背着云珂,着急忙慌的往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