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茹面对陈冲疑惑的表情,正想明说胸臆,纠结之际,忽然被人叫了声:“阿茹,做什么呢,等你半天也没见人。”
她倒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她母亲小钱氏。
陈冲挑眉,淡淡行礼:“二娘安好。”他眼里嘲讽一闪而过,母女两个打的一手好牌,女儿去假惺惺讨好大夫人,母亲看不过来讨人了?
“阿冲若得了空,也该多回回府上,陪陪大姐,她一个人怪孤单的。”小钱氏浓妆艳抹,由着两个小丫鬟搀扶,锦衣华服尊贵异常,排场足的堪比正妻。
陈冲随意说了两句,并不准备和她们虚与委蛇,寻个事由先走一步。
“哼,不得宠的小子罢了。”小钱氏瞪了他消失的方向一眼,转身看到女儿还对着前方出神,拧眉道:“人都走远了,你这孩子不会天天去那请安,连自己亲娘是谁都不记得了吧。”
小钱氏嘴巴向来利索,对于亲生女儿也毫不客套。
陈茹立即拉过她的手,笑嘻嘻的讨好:“娘,说什么呢,走吧,我陪你回房。大娘多留了我一会儿,这不出来我就来到你院子外。”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进了院子,陈茹眸子里的迟疑才渐渐褪下。
回到房里,小丫鬟打开新鲜的点心,又煮了热茶,两人一个坐在矮榻上,一个坐在椅子上,谈谈大房里的事,还有陈夫人的病情。
陈茹思量了下方道:“母亲,大娘是真的厌食了,我本来只是去一盏茶的功夫,正好父亲请的大夫过来,便在旁边听着了。刚刚二哥也是去说方子的事,估计那个大夫性子古怪,不肯随意登门。”
这两天陈晏罕见的待在大房,阖府也传着,大夫人得了厌食症,一律不见客,事情都交给小钱氏,她更忙着一府的事,每天让女儿去问安。
小钱氏诧异道:“果真病了,不是装的?”
“并不是装的,今天大娘穿的少,腰身都瘦了很多,我帮她盖的毛毯,亲眼所见。而且还伺候她吃饭,她也只吃了小半碗稀饭而已。”
见陈茹言之凿凿,小钱氏紫红的指甲轻轻叩着梨花雕刻的小柜,不再出声。
陈茹从母亲那里出来,再寻到陈冲的房里,可是却被丫鬟告知陈冲已经出府了。她生气的跺跺脚,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见丫鬟在廊下三三两两的打闹嬉戏,松散无状,双眼怒瞪着众人,娇斥:“一个个的成天躲清闲,一有事情倒推个干净,不如都去了才好。”
厢房的老嬷嬷听到喝怒声,连忙奔出来,先拉下脸呵斥丫鬟们一通,才对着陈茹笑道:“姑娘莫生气,她们见姑娘走了,无事可做,才有恃无恐。”说完冲大伙使个眼色,“还不快烧水绣活的忙起来,姑娘不吩咐是姑娘的恩典,别总惦念偷懒。”
老嬷嬷是老人,从钱家跟过来的,如今五六十岁,被安排在陈茹院子里,也是小钱氏煞费苦心。可是自从上次陈茹和李云萍计谋败露,没有算计成秦暖暖和云珂,反而被大伙嘲笑,事情也压下来了,但是陈府上下都知晓不说,表哥徐征也恼了她,自那时起,事事都觉得不顺心。
今天因为陈冲的话,勾起了旧日小女儿心思,心火无处发之际,统统算在丫鬟身上,被老嬷嬷一劝,她才气冲冲地回了房,“嘭”地一声,门被关的震天响。
众人唬了一跳,纷纷找活干。
老嬷嬷叹口气:“唉,赶紧动起来,再看到谁偷懒,小心你们的皮。”她却直接接过一个丫鬟手里的盘子,“交给我吧,其他人都下去忙,没有姑娘传唤,别自讨没趣。”
丫鬟仆妇平日也敬重她,闻言乖觉地点头。
“都说了,不用伺候,怎么听不懂话。”陈茹倒在榻上,听到敲门声,火气猛地升上来,独自面对墙壁皱眉。
“姑娘,是老奴。”
听到说话声,陈茹不免减了怒火,但是却轻轻擦拭眼角。
“姑娘怎生哭了?”
对于老嬷嬷,陈茹敬重非常,老嬷嬷的年纪能当自己祖母了,自幼也同老人家无话不说,犹豫了下便将心事简单说了。
心事说完,陈茹眼泪越发重了,她更羡慕李云萍,可以光明正大追求沈之安,她的家事和地位哪样不比李云萍强,可是因为母亲和外祖父家的关系,婚事却也由不得她。
钱相和沈通,不在一个阵营,而且沈通是太子恩师,更得器重。钱相虽然支持皇帝继承大统,但是之前态度却不明确,更何况还有个齐王在,钱家诸事小心翼翼,他们这些姻亲也不例外。
“母亲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也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了。嬷嬷就当听了我的梦话吧。”她怔怔接过老嬷嬷的帕子,最后轻声叹息。
人人都嫉恨云珂,无非是羡慕她得到沈之安的年少倾心罢了。
其他人呢,明着暗着算计,到头来,落花空赴流水,飞蝶独自蹁跹。
云珂就着徐岩的画,描摹了花样,费了一个上午的功夫,眼睛泛酸,便推开房门,到院子里走走。她刚打了个哈欠,樱唇张到一半,忽然顿住了,疑惑地看着发呆的翠喜:“好好的一早上没见到人影,起来就晒太阳,再晒都呆了,和外院的那个凑成了一对。”
无心的一句话,翠喜忽然抬头,没精打采道:“姑娘尽情取笑吧,我再傻,也不会傻成他那个呆瓜样。”
口气酸溜溜的,还嘴硬。
云珂挨着她坐下,笑问:“他哪里惹了你,不对,谁敢惹你呢,不给他好看就不错了。”
“姑娘,我又不是母老虎,再说和他生气,浪费表情。”翠喜嘲讽十足,神情也很不屑。
云珂更能确定她和徐怀亭有事了,拽起她:“走,进屋喝茶,翠芝估计做好了午饭,今天中午我们三个一道吃。”
说话间,书琴领着两个小丫头,端着午饭去了正房,饭菜很快摆上来,八个精致的小菜,还有两个羹汤,一小盅药膳,不过分丰盛,但胜在用心。
这两天察觉到翠喜的心事,云珂借机叫上她们两个,吃饭的时候还回忆小时候的趣事,三个人都似乎回到小时候,说说笑笑很快吃完了午饭。
云珂漱完口,又喝了杯温水,靠在榻上笑道:“你素来藏不住话,这次倒捂得死死的,任谁也撬不开你的嘴。”
翠喜没什么可说,半天才憋出话:“不熟悉姑娘的,都以为姑娘性子淡然,可是一张巧嘴动起来,我和翠芝加起来,都未必是您的对手。”
一句话,两位两人都乐了,她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可是最后仍什么也不说。
云珂即使奇怪,也不想再逼问,继续绣徐岩的小衣,喃喃自语:“你们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估摸也不是大事,可是你也不要太挂怀,凡事在心里想两天就罢了,思虑过多伤神。”
翠芝也觉得有理,附和两声,见翠喜似乎不再若有所失,暗中瞅了眼云珂,微微点头。
“姑娘休息下吧,眼睛熬坏了,将军该责骂我们了。”
云珂哑然失笑,绣活被翠芝取走,手指交互搓搓:“可是也睡不着,早上起的晚,这会竟无困意。你们去歇着吧,我自己坐坐。”
翠芝不放心:“准保我们一走,姑娘又偷偷绣了,这两天都在做活,不急于一时的,将军虽然更想穿在身上,可要知道姑娘日夜赶工,肯定会心疼的。”
云珂无奈,只好拿出棋盘自己下棋,翠喜怕她无趣,同她下了几盘,但是明显心思不在棋局上,云珂下完最后一盘,喝口茶水方道:“去歇息吧,我自己玩。”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她自己,没事可做,拿出一本诗经,津津有味地看着。
徐岩下午回来,要到饭时,可是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心下一凛,快步走到正房,里间放下床幔,一丝声息也无,他轻轻拉开床幔,看到里面安睡的人才放了心。
他一面走出来,一面去侧室洗手,翠喜迎上来,为他倒茶。
“怎么还在睡?”
翠喜忙答道:“夫人上午起的晚,又忙着绣衣裳,中午没有睡意,下午才睡的。”
徐岩喝了茶水,挑眉不语,走的时候才对她道:“以后劝着些,衣裳不急着穿。”
晚上云珂将醒未醒,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挥手去推,反被握住,接着是低笑声。
“起来吧,再睡晚间便睡不着了。”
她朦胧的睁开眼,人已经被抱起来。
徐岩换了常服,看到她嫣红的脸,手指摸摸她眼睑:“醒醒神,一会儿再吃饭。”
落日西坠,窗棂上撒了层金黄的光芒,云珂才惊觉自己睡了一个时辰,挣扎起身:“几时回来的?饿了吧?”
徐岩亲自服侍她穿衣,扣盘扣的时候,靠近她脸颊香了口,惹得云珂蹙眉:“我还没洗漱呢。”
睡醒后的慵懒夹杂娇软声调,徐岩心尖一酥,抱着她下床:“娘子何时都是香的。”
然后不顾她反对,拿起帕子为她擦脸漱口,手法越发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