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一方土地，种一片良田，得一人白首，养一双儿女，清晨有清逸，傍晚有闲悠。
秦暖暖说，当初在边关，她还没同徐征成亲，彼时不过是徐征难以娶她，两人窝在他当时的宅院，并不是将军府，当时二夫人派了人跟随，徐征自己跑到外面暗暗买下的农宅。
那时，她的愿景如此简单。
后来呢，二夫人眼睁睁看着的嫡子庶子都被丈夫带到边关，一走好几年不说，儿子身边忽然多了个形同妻子的女儿，多番打探下终于知道是徐征的青梅竹马，小户千金罢了，家里不过是卑贱的商人之声，自然横竖都不满意。连番几封家书催促他回京，更威胁要断绝母子关系。
徐征自然不从，但转头二夫人又来更硬的手段，借其父钱丞相之名，为他请调回京。
事已至此，徐征听从父亲的意见，同母亲谈判，只要答应秦暖暖正式过门，他便回京。
二夫人是答应了，可是也仅仅是过门而已，当时成亲闹了个笑话，因为徐征邀请了许多亲朋好友见证，最后二夫人却命人行的妾礼，连拜堂都未曾！
“等了大半天，天色要黑了，不过等来一顶小轿。”秦暖暖声音轻缓，仿佛说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记忆里一个和她有关的人，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同情，“我从客栈被抬到将军府，人还懵懂无觉，直到半夜里才等回来人。”
只是她眼眸中隐约生出凄凉的意味，云珂心里叹气，也许在她和徐征的心里，京城再好再繁华，都不及离城之一吧。
边疆不一定都是苦寒之地，至少徐岩现在驻守的凤城便是一方沃土，贸易繁荣，虽地处北方，但物种也丰富，吃食上稍稍不如京城细致，其他的倒没什么了。
这些都是徐岩近日无事是和她叨念的，她心里隐约有猜测，他想必有了让自己随军的意图。纵使这两天夜里他不再动心思，可也挨挨碰碰的，次数多了她也不再抵抗。再排斥她都要觉得自己矫情了。
但是秦暖暖口中的离城，是徐征父亲现在的守地，当初徐岩是早在徐征前去的。那却是真的西部边陲之地，风沙大天气差，还偶有沙尘天气，主要以牛羊牲畜为食物，青菜是极少见的，徐岩爱吃牛羊肉，估计就是从那会儿养成的习惯吧。
她想了片刻，发觉自己每次都自动带入徐岩，嘴角一弯笑了。
秦暖暖见此，知道她所想的人，不免轻轻叹口气，当初那么苦她都受过来了，如今这点折磨，只要时时同他在一处，又何来的抗不过去呢。她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扭过头去半晌没再言语。
云珂岔开话题，询问她在离城的事，便回房去了。
晚饭的时候，云珂就有些恹恹的，也忽然没了胃口。
徐岩冷冷望了眼她没怎么动过的筷子，低声问：“就吃这么一点？”
云珂怔怔地望着他清峻的眉眼，咬了下唇瓣才开口：“夫君以为，什么样的夫妻是最舒服的。我是指，在你眼里，何种模式才是真正夫妻该有的样子。”
“我们眼下便很好。”徐岩诧异了下，一面将排骨夹给她，一面说道，声音不觉柔了两分。
“吃吧，一会儿便冷了。”
听到他又叮嘱了句，云珂咬了下去，然后喝汤的间隙又问道：“我不明白，徐征夫妻除了名分，什么都和寻常夫妻没什么两样。可是难道一个正妻之位就那么难，他若真喜欢秦暖暖，人家也不在乎他的名望和身份，脱离家族又如何？”
在心里，她已经自发将徐征和沈之安划为一类了，言语上也难免不忿，心里对夫妻间的情爱也不抱什么期望了。
徐岩冷笑一声，态度十分的嗤之以鼻：“二弟瞻前顾后的，当初依我之见，要么不娶，要么就专宠，现在跑到丞相府去闹，可是根本毫无作用。”
云珂对秦暖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她只感到心里发堵，不自觉反驳徐岩，明明刚才她还埋怨徐征，现在却想着人家说话：“徐征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他外祖父毕竟是当朝右相，还更遑论还有贵妇那样的姨母，他除非隐居到深山老林里，可是他肯定也舍不得秦暖暖吃苦吧。”
她情愿相信，徐征是顾全大局而为之。
前后不一的言行，徐岩也是大开眼界，不过看到她因为对秦暖暖有了同情之意，下意识地保证：“我既然娶了你，便不会再抬进第二个人来。”
云珂忽然心口一动，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目光，直觉和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可他深邃的眼神里那抹疑似情深的东西，她根本不敢深究。
皇上的病情一日重复一日，徐岩的归期无限延长，这日他去马场跑了一圈，回府时在母亲处被叫住了。
“岩儿，绿柳我老早就交给你了，今儿你便给娘一个痛快话，成不成你便亲自和她说，我这张老脸可经不起磋磨了。”
徐岩听到母亲似是怪罪的话，刚猛的身子一低，诚恳地道：“母亲，当时可不是这般说辞的。”
他清楚的记得，母亲说他房里没有洒扫的丫鬟，也没后厨前厅管事的，自己一个人还好，娶媳妇是万万不便的，硬是把绿柳送给他。他不想管后宅的事，念及新娘不熟悉徐府，怀民因为自己不在京城，自然不方便，才允许的。
“绿柳我已让她等在书房了，你直接去找她吧。”大夫人说完，继续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徐岩只得退下，松柏般屹立在院里，眼神只眨了下便推开了书房的门。
云珂知道徐岩不喜欢马场李厨子的手艺，听丫鬟禀报说徐岩去了外院的书房，忙让翠喜把饭菜准备好，两人准备亲自去寻他。
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云珂自从去了外院两回，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白日那些人不是在马场便是在军营，只有管家和小厮在，这里又没有徐府的其他仆从，反而自在些。
两人畅通无阻，倒是碰到了个小厮，只是他看到云珂面色有些古怪，匆匆行礼人就走了。
云珂只诧异了一下，可是看到书房近在眼前，也没叫住他，和翠喜一前一后进去了。
书房的外门没关，两人脚步又轻，自然里面的人没有发觉，隐约可以看到徐岩背对门板的雄壮背影。
估计在和人说话，他负手而立，但却一点动作也没有。
云珂想到小厮的脸色，明白他可能和手下交谈，当即停下脚步守在院子里。
她正纳闷里面是何时人，突地听到熟悉的女子声音哀求道：“将军，奴婢自从被夫人赏赐给您，一直没幻想过要怎么样，即使在您身边做个小小的丫鬟也甘愿。”
绿柳跪在地上，哽咽不止。她本来没对徐岩抱期望，可是他现在对云珂如何一一看在眼里，他对云珂的温柔宠溺，自然越发让她的心思活泛。
其实又何止是她，就连大夫人也感叹，徐岩早该娶妻的，平白蹉跎了好几年。
是以她今日求到大夫人头上，直言徐岩对自己态度不明。大夫人本来不想理的，可是当初也是自己为了让儿子开窍硬把最得力的大丫鬟送给他，如果徐岩收了绿柳自然是好的，不纳她也好，绿柳已经十八岁了，配个管事绰绰有余。
徐岩被她缠住，挑眉冷冷望着她，心里想着如何措词才不至于伤了这个打小跟在母亲身边的丫鬟，一向敏锐地五感忽然失去了作用。
绿柳早已发现了云珂，可是她只揪着徐岩的裤脚，楚楚可怜地仰望他。
云珂闻言先是一愣，忽然嘴角勾起冷笑，她今日进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翠喜忧郁地望了自家姑娘一眼，无声询问。
谁知云珂眸子里闪过戏谑，轻轻摇头，两人脚步恁地轻，却是径直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