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眼鸭蛋脸,湖蓝色云雾烟罗衫,眼前的女子,在丫鬟里已经是极美的,甚至比那些普通人家的嫡女还漂亮。
徐岩心底深处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绝,可是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巧笑嫣然的姑娘,更绝美也更绝情。光是看她毫不留恋的斩断和沈之安的牵绊,便能看出她对男女之事的态度。
他有这般直觉,若然今日处理不好绿柳的事,她势必会和自己划清界限,又恢复成以前那个对什么人都温文有礼的客套样,那种无形中拒绝旁人靠近的漠然,他深有体会。
“绿柳。”他轻咳了下,声音暗哑低沉,“我不想说重话。”
短短两句,绿柳瞬间脸色灰白。她无力地摊在地上,浑身冰凉。
徐岩出了书房,看到小厮顺昌,无意地问了句:“今天无事吧?”
顺昌明知主子问的是这个院子的,可他猛然想到刚才看到了夫人过来,不知如何作答。
将军和绿柳姑娘在书房,他之前刚给两人送茶水,自然不会多想,可难保夫人不会。但夫人走时神色平常,除了她的丫鬟—顺义口中的小辣椒翠喜脸上有点不好,他实在瞧不出哪里不妥。
顺昌见徐岩厉目如虎,便都说了:“夫人也才走没多久。”
徐岩冷斥了声:“竟然看到为何不禀报?”
“奴才以为您默许的,怎么敢随意拦夫人的驾呢。”顺昌吓得手一抖,但当时确实左右为难,小声嘀咕了句。
徐岩眼皮一翻,已是要发作的征兆,顺昌立刻要自我检讨,却见徐岩阴沉着脸疾步而去。
不会儿,绿柳也眼睛红肿地离开外院,顺昌才知自己闯了大祸,跑到管家那里负荆请罪。又被训斥一番,但是怀民却叮嘱:“见了夫人实话实说,尽数将错误往身上来,记住没有。”
顺昌苦着脸点头:“记得了,将军什么也不知道,是奴才自作主张。”
“安心去吧,如果夫人消气了,将军不但不会责罚,可能还会另有嘉奖。”
顺昌拼命摇头,不被将军卸掉了手脚都是他吉人天相了,哪敢奢求奖赏。
徐岩去房里找了半天,没有云珂的影子,问了翠芝,才知道云珂又去了徐征那里。当下只好等她回来,他从不知,等待一个人如此难熬。
终于到了下午,云珂才悠然而归,甚至嘴角还挂着淡笑,看的徐岩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生怕下一秒听到她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
谁知等了半天,云珂也没开口,丫鬟们俱是乖觉,准备好饭时便自去歇着了,一时间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徐岩深吸一口气,走到她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口吃饭,发现光是一颗颗白白的牙齿都分外好看。
被人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云珂很是无奈,淡淡地道:“夫君不吃吗?”
听到她终于开口说话,虽然很生分,但徐岩也应了声,挨着她坐下,然后拿起筷子进食。
眼见饭碗多了两块肉,云珂不动声色地吃了,心里却有丝着急。暗道当真是个闷葫芦,不,是闷石头!
其实徐岩内里无比忐忑,两军交战时都不曾胆怯,今天面对这么个小女人时,忽然没了几分胆气,要不是仗着脸色黑,是不好意思死皮烂脸地待在这的。
看到云珂不反感,即使脸色疏冷,他却喉间一热,低沉说道:“清儿,我知你去了外院。”
云珂放下碗筷,轻轻望了他一眼,随后垂下了头静默。
“绿柳是母亲的丫鬟,我对她,根本无意。”她没反应,他心里反而苦涩,顿了半天才又出声,“今天便和和她说明的,没想到你会过去。”
难得他一次解释了这么多,还有些急切,云珂作势烦恼地皱了皱眉。
徐岩立刻安抚:“她自回母亲那里,找个合适的管事配了,你无需担心。”
说的好似她多不近人情一样,可是身边安插个危险人物,即使她对徐岩没太多感情,但心里也有芥蒂。能听到他这么说,云珂自是欢喜。
她回来的路上已经被外院的小厮截住了,而且相信他的说辞,徐岩的为人她还算了解,不至于不负责任地赶走人家。但是她等的就是他的决定,凡事交给她来做,她倒是人们眼中的恶人了,不想他处理的很好。
“吃饭吧,饿了一天。”云珂温声给他添了一碗饭,徐岩嘴唇一咧笑了,刚硬的面容如春天破冰的河面,清朗好看。
云珂也不由牵动嘴角,陪着他又吃了半碗。
晚上就寝的时候,徐岩意外地没有动作,只是抱着她卧着,感受怀里温顺娇美的身躯。
虽然也会难以纾解,可是兵法决策都讲过,攻城略地不是最后的胜利,能得到民心才是最终目的。他渴盼的,不止是她的人,还有她的那颗真心。
第二日徐岩去上朝,下午才和徐淳徐征一同回来,不知他们神色如何,反正云珂看到徐岩的时候,他讳莫如深地屏退了下人,严肃地对她道:“太子要登基了。”
云珂虽然早都知道这个结果,可是提起到来还是吃了一惊:“皇上他龙体……”
徐岩摇头:“下了诏书,是禅位。”
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神志不清,肯定是太子命人拟定的诏书。但之前已经立下过圣旨,太子迟早要登上大宝,眼下想必迫不及待了,也是在晟王举兵前名正言顺地继位,是一部险棋,但这也是早晚的事,应该是怕万一皇上回光返照或者再拖个两年,太子根本等不了。
日子定的很仓促,就在五日后,举国哗然,但是京城作为事件中心,最安稳也一切如常。
对于百姓而言,谁当皇帝都一样。而官家呢,除了拥立晟王的那些人,其他的都该干嘛干嘛,更何况晟王的党羽早在先帝病重,也就是当今圣上代先帝执政时,那些凡是在京城的,已经铲除的所剩无几。
念及先帝身体欠安,登基大典也没持续多久,紧接着第二日,徐府的赐婚圣旨就下来了。
至此,尘埃落定,徐征想反抗都是徒劳。
徐岩见云珂得知消息越发闷闷不乐,只好开解:“不是人人都能守得一人过日子的。”
云珂睨他一眼,他忽然改口,十分麻利:“我没有二弟那么雄厚的外祖姻亲,爹娘好歹也不管,我只守你一人便可。”
堂堂三品将军,今日唯对夫人言听计从,顺义摇头叹息,众将士心目中的大英雄,就这么跌进了温柔乡了。
可是他心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窃喜。
将军啊,可算是铁树开花,顽石开窍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