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赏了小厮，徐岩虎目一凛，视线扫过喜帖，面上闪过诧异之色。
他转身之际，发现云珂，大步走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手，皱眉道：“出来也不带着暖炉，哪里等不及我回去。”
事关李府，云珂确实比较敏感，被他念叨，才抿唇笑了：“是哪家的公子？”
她现在关心的，是何人会娶李云萍，如今的落魄庶女。
当日在天牢，她还记得李云萍的疯癫模样，才过去半个多月，出嫁的也委实过快。
再者，李云萍和齐王的谋士不清不楚，云珂都听在耳里，李云萍不可能说谎，没有攀到高枝，她会低嫁？
徐岩看到帖子的时候，心情也很复杂，冷嗤了声：“她也有本事，所嫁之人，你们都认识。”
奇了，他们都知道的，只能是世家公子，官家富商。现在李家身为平民，早已不再是昔日风光无限的一品大员府邸，从前她是官家小姐，虽然是庶女，为了攀附李家，兴许会有人求娶，现在还有人会提亲？
正思忖着，徐岩搂着她的腰，一面走，一面将大红喜帖放到她眼前。
看到名字的刹那，云珂倏地停住脚步，震惊不已。
竟然是江航！
兜兜转转，李云萍还是嫁给他了？
怎么可能！
可是喜帖已经发出，她即便质疑，也成了事实。
“匪夷所思。”
沉默半晌，云珂还在小声嘀咕，眼神飘忽。
熄灯安寝，月华浅淡，一丝丝柔光透过厚重的帷幕，落下淡淡痕迹。
徐岩目力极好，挪到她眼前，低声问道：“想那些做什么，她嫁给江航，未必是幸事。”
江航好男风，家里也有几房小妾，根本是个深藏不露的纨绔。空长着一副斯文面孔。
“江家没有退婚也就罢了，转头娶亲，为的是什么？赚个好名声，还是江大人夫妇拿江航无可奈何？”
徐岩抱着她的腰身，暗夜里嗓音低沉悦耳：“莫管他们，正好成亲日子在年后，到时为夫带你去，定要看看她如何风光出嫁的。”
李云萍算计云珂，自始至终不遗余力，天元巨变，在打击徐府上，她也没少献计献策。原本齐王没准备拿徐府如何，正是听了她的建议，对徐府百般刁难。
这笔账，徐岩本来不准备细算。但看着云珂苦恼，心头一动，忽然想动动手脚。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对女子下手。
不过没等到他出手，下了朝又听到一件趣事。
百官退下，沿着宫道往宫门那走。徐岩准备回府，忽然被陈冲叫住。
陈冲扬扬眉，笑道：“徐将军，别来无恙。”
上朝时文武分开，而且徐岩独来独往，两人自然算许久未见。
他话音刚落，徐岩当即停住脚步。
作为云珂幼年同窗，陈冲对徐岩，没有沈之安那么敌意，何况沈之安和徐岩共同退敌，已经不若从前抵触。他不免和徐岩交谈一番，询问了云珂的情况，话题自然绕到李家，徐岩本能眯了眯眼，却听到他后面的话，沉吟半晌。
徐府里正准备吃午饭，丫鬟仆妇来来往往，热闹尽头不减。
老太君知道孙子孙媳妇年后要走，便要求合家共同用膳，此举自然没人敢有微词，除了林姨娘稍有不自在。
一家人一边说话，一边等着摆盘。徐勤坐在云珂身边，和她说今日玩耍的事，还有新流行的小玩意，哄的云珂年后给他买。
老太君呵呵笑道：“勤哥，只会欺负你嫂嫂，小心你大哥哪个不忿，带你去边关历练。”
原本吓唬小孩子的话，徐勤不止不害怕，还当了真，瞪大水亮的眸子，脆生生问祖母：“我能和大哥去吗？什么时候？祖母说了，大家伙都听的真切，对不对？”
云珂忍着笑意，捏捏他的包子脸：“祖母逗你呢，现在太小了，再说祖母和母亲也舍不得。”
“快点走吧，小魔头，也只有你大哥能治治你吧。”老太君一笑，众人也跟着笑了。
用餐气氛甚为活络，徐岩见此，抿紧唇瓣，未发一语。
回房的时候，云珂和他感慨，徐勤的可爱活泼，越说眼中越有泪意。徐岩走在外侧，挡住了风寒，侧身看着她，眉眼微动转移话题：“江府不止娶一门亲。”
难不成一块娶两个？
江家是独生子，要娶也是江航自己，哪里有两个妻子的道理。
徐岩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淡淡道：“还真是迎娶两个，陈冲的二娘，不也挂着正事的头衔么。”
只不过，小钱氏后进门，屈居二夫人，说是平妻，因为没生养儿子，被陈冲的母亲压制。现在右相被废，陈晏扬眉吐气，更加不会重视她了。
但是这和李云萍有什么关系？
云珂面露不解。
眨眼间，俩人走到枫林苑门前，徐岩颀长的身影罩在她身上，如同笼罩一层阴影，语气也凛冽森寒：“据说，同一天过门，而且另外的正妻，是县官之女。”
来头不大，但是李云萍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和人家抗衡，空有美色，也只能维持一时的新鲜。
一个小县官的女儿，再不济也是官家千金，李云萍以后的日子，够瞧了。
“好了，不想这些事情了。后天过年，你想想要什么礼物，为夫送你。”
翠芝当先打开门帘，夫妻俩进了门，坐在暖烘烘的榻上，徐岩低声问她。
云珂水润的眸子盯着他，忽而笑道：“说的好像我要什么，你便能给我一样。”
翠芝听到自家姑娘娇软的声音，咬唇低头退下，并仔细关好了房门。
徐岩见人走了，抬手温柔将她颊畔的秀发拂开，眼尾上挑，声音含笑；“当然，尽我所能。”
他说完，云珂果然低下头，似乎在考虑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说话，徐岩心里没底，神色稍微气馁，淡声道：“现在你没了生意，可是银子富足。仔细想想，我倒真没什么好送你的。”
谁知却听到“噗嗤”一声，他不解望着她，却见她越笑声音越大，手捂着肚子，笑倒在他怀里，斜睨他：“英雄气短，说的正是夫君你呢。”
徐岩哂笑，下午看到陈冲，想起沈之安，心头便开始怅然，此刻被她打趣，恼怒咬了她的嘴唇一下，痛的她“哎呀”一声，他自己反而笑了。
抱着她温存一会儿，摸着她的长发，低柔说道：“我当真为你准备了礼物。”
“那快给我悄悄。”云珂翻身坐起，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距离拉近。
徐岩眸色越来越黑，云珂方惊觉自己的行为，在白日，十分出格。她忽然扭过头，耳垂都透着娇羞的红。
“等着我。”徐岩声音温和，高大的身子一离开，空间便显得宽阔不少，云珂也不那么拘谨，轻轻吁口气。
他去内室捣鼓半天，柜子响起磕碰声，窸窸窣窣过后，才慢吞吞走出来。
云珂直觉看过去，却是微微失神。
两幅画像，一张是女子低头喂食白鹰，神情温柔，墨发红披风，明明是一副静止的画，总让人有种带着灵动的错觉。
一张是夜灯下，拧眉守望的年轻媳妇，夜色渐深，她似乎担忧晚归的夫君。
两张图都是她，两张都不同。
“什么时候画的？”
知道他擅长丹青，可是亲眼看到自己出现在他的笔下，云珂难掩震惊，半晌才轻声问出来。
徐岩走进，眼神温柔：“看过了，就记在心间。”
他想说，凤城那的将军府衙，远不止这两张。
不论忧愁还是喜悦，他想她的时候，唯有画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