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后的检测结果来看,A-33在本次微生物培养中并没有占据优势,我检测了对照组和实验组的化学成分,无明显差异,也就是这个我们都看好的突变菌株,它在培养过程中基本消亡了。”
吴天拿着手里密密麻麻的实验分析数据,沉默了几分钟,才对江小饮和陈希如说出这个令人万分失望的结果。
江小饮听了,只觉得耳朵里面突然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她微微的张着口,好一会才伸出细细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因为忙于实验项目,她的嘴唇有些干涩。
这样的实验结果使得江小饮的嗓子里就好像堵了一团棉花,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毛躁得让人难受。
这是一个她们怎么都没想到的结果,在此之前,他们至少有八成会是成功的。
这一刻,他们的感觉就像来了一次惊险刺激的蹦极,铛的一声,一下子就从最高处做了一个姿态难看的自由落体运动直接脸着地跌倒了地面上,砸的几个人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
江小饮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过吴天手里的数据,一行一行,她专注的盯看了半天,看得眼睛都有些生疼,这才用低低的,像在自言自语般的说。
“怎么会是这样,这几天我密切关注着实验进程,实验温度、湿度、氧气浓度、PH值,这些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般的实验室微生物培养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希如也不信,她快速的把江小饮手里面的那张纸扯了出来,“给我看看,怎么回事……这个……会不会是分析仪器出问题了?”
吴天见她两人的反应,苦笑,“你认为可能吗,我们这次实验采用的是最先进的分析仪器,就算是你我都出了问题,它也不会出问题的。”
“你这么说,是我们所提取到的这个菌株根本不能走出实验室了?”
陈希如当然知道,寄希望于分析仪器出问题是不靠谱的,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会不会是实验过程中出了问题,有杂菌污染或者其他的原因。”
听陈希如问到这个上面来,江小饮有气无力自觉举手,“这些步骤都是我完成的,我现在倒希望是实验过程中被杂菌污染了,否则……”
江小饮没将话说完,她又舔了一下干干的嘴唇,不忍心把话说得太绝对。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夜以继日的辛苦工作,江小饮更希望是因为自己的操作失误导致了实验的失败,只要菌株和培养方法本身没有问题,她们就还有希望。
不然,本次研究将遇到一个结点,要克服这个瓶颈所用的时间就无法估量,也许是一两个月,也许是一两年甚至更久,整个实验项目因此而搁置下去也说不定。
可是,应该没有,每一个步骤,都如同被光刻机蚀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一般,在她的记忆里,她自己找不到哪怕一分一毫的破绽,她甚至可以调取实验室的监控来查找是否是自己的操作失误造成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吴天看江小饮的表情就知道把幻想寄托于她的失手也是不明智的。
江小饮虽然年轻,但是也不是第一次进他们的实验室工作,她的操作方法,也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培训的,在工作中,吴天并不会轻易的去质疑江小饮的能力。
于是,吴天用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声音把江小饮未说完的话说完了,“否则,我们发现的这株所谓优质的酿造菌种…就是……只能待在玻璃试管里面的展品,它的培养条件比我们目前能提供的要苛刻得多,或者,有一些因素是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在我们现有的培养环境中它不能进行有效的自我繁殖,如果不能大量的的进行培养,那么这株菌种就走不出实验室,很难在实际生产中进行运用。”
这句话,打掉了江小饮和陈希如的微薄的希望。
如果吴天的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她们这些人为这个项目投入的精力和时间大部分都要付之流水。而且,谢易公司投入的这一大笔研究经费,也跟着一起泡了汤。
很多工作都要回到原点,人工窖泥的配方、培养基的设计、甚至老窖池的生态环境都要重新检测和模拟,一些被忽视的细节要重新梳理,耗费的时间也未可知。
他们之前和谢易的公司是有协议的,在商言商,公司方面不会无休止的等待下去,这就意味着,他们要一起承担这个研究可能完全失败的责任。
尤其是江小饮,她并不认为自己可以逃避这个责任,由于当初积极推动谢易的公司参与这个项目的是她自己,如果这个实验不能产生实际效益,江小饮也自觉愧对谢易的信任。
这就是十分不好交待的事了,原本是想帮人家一把,结果可能变成了坑人家一头,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江小饮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敲她自己的脑袋瓜儿了:过于自信和嘚瑟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三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沉默着。
最后,三个人里面还是吴天科研经验最丰富,他首先把自己从实验初步失败的颓丧情绪中解脱了出来。
吴天安抚江小饮和陈希如说,“别灰心、别灰心,肯定有些东西被我们一起忽视了。这么多年过去,这株菌种都能在老窖池里保存下来,说明它是可以在特定的条件下繁殖的,老窖池能在数百年的时间里成为本地名窖,一定有它的独特之处,我们只要能找到对这种微生物产生决定性影响的因素,就一定能够实现它的大量培育。”
道理江小饮都明白,听了吴天的话,她忍不住扒拉了一下自己额前飘荡的刘海,吹了一口气,“如果不能把这么优质的菌株培育出来,就等同于……我们的这个实验项目,从此就太监了!”
“我们当然不能做太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