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
初初2017-06-24 21:573,615

  “哦,对,爷爷让我记得早些回去呢。你看我这记性,还真是给忘了,呵呵……”这会子,张植总算是弄明白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恍然大悟。他侧头看向了坐在一旁只瞅着邵敏不说话的宋泽,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又暗暗犯难起来。

  邵敏可没管那么多,为了离开宋泽的路子她已经铺好了,得了张植的回应,她想也没想就站起了身来。张植见状,也赶紧站起身来,学着邵敏朝着宋泽拜了拜。

  “你要走?”邵敏正准备请辞时,宋泽突然开了口。

  声音冷冷的,听起来有些渗人。

  邵敏背后凉飕飕地,她望着宋泽,莫名地有些心虚,于是不得不小心措辞起来,道:“今日能在汇贤楼里幸会王爷,着实是晚辈的荣幸。只不过,晚辈早前已经答应了张老太傅,今日午时一定会将他那本《异国志》还回去。晚辈的爹时常教导晚辈,做人要言出必行的。所以,今日若有对王爷的失礼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晚辈?”宋泽星目中似乎跳动着几丝火光,清润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既然你如此说了,我若执意留你在这同我一起听书,倒也会成了小人。”

  一旁站着的邵敏听了,面上不敢显露出什么,心底却乐翻了天,直道这大神果然是善解人意的。

  可她没乐多久,宋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不紧不慢地道,“我向来不爱同小辈计较礼数周不周全这种小事,不过我不爱计较的小事,在小辈们看来也算是顶大的事。你懂得言出必行的道理,想必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今日既知对我有失礼的地方,回去后肯定会想着如何给我赔罪。看在武义侯的面子上,我却是不要你赔什么罪的。正好明日我要到城郊的桃林走走,一个人也无趣了些。你且随我一道,在路上给我说几个故事,就当还了这礼数了。”

  “这、这实在是,实在是……”太岂有此理了!邵敏呆住,没过多久又新堵了一口气,最后那句话生生被眼前嘴角带着笑意的蓝衣男子给噎住了。

  他说:“你也觉得我的提议甚好是不是?如此就这么决定了,明日我会派人到将军府上接你,你今日回去记得搜罗些好故事。”

  邵敏在这一瞬间中,深切地体会到了方嘉靖他们为什么会被气晕了。实在是宋泽的道行太高深,他能借着人家话里的漏洞,说出一大堆让你都无法反驳的话来,逼得你生生受着。

  她承认她刚刚客套了一下说自己先走可能会有失礼之处,可他着实不必为着这客套话给她下这个套。他们两个很熟?一点也不熟!可这人仗着他的身份,仗着她不能驳了他去,硬生生地把她往他身边拽。

  造孽啊,简直。

  这人究竟是何意图?他接近她,究竟为了什么!

  邵敏脑仁隐隐作疼,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与宋泽对付了。只能囫囵答了他几句,暂且先应下他的话,然后就拉着张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汇贤楼。

  她想,不出一个时辰,她和宋泽的事情一定会被汇贤楼的人八到一个新境界。

  邵敏心里含着泪,坐上旺财赶来的马车,同张植挥了挥手告别。旺财还没晓得她在汇贤楼的事情,只当她听书听得入了神,心绪被说书人说的故事牵动了几分,就好心在外头安慰她道:“姑娘,有些话您不必太往心里去。故事就是故事,都是人编出来的。您若还同从前一样,倒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邵敏苦笑了一声,一时之间不懂怎么解释,只问他邵华和邵阳回到府上没有。旺财听了,赶紧回话说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到了。

  说完这话,他立马又打开了话匣子,给邵敏通风报信,道:“席凡萱和安如意还有傅青烟那三个女人,都被将军给打发走了。我当时看到她们那一脸不甘的样子,真是觉得心情大好。哦,还有,姑娘,邵大哥给您带了一份礼物回来,他说您一定会喜欢的。还有还有,将军已经知道元平王爷在宫里说的那番话了,他看起来还正常,应该没生您的气。可我总觉得,将军就是太过正常了,您待会还是得小心些应对……”

  旺财,果然是同她一条心的。

  邵敏头抵在车壁上,抬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门。邵华离开帝都一阵子,她就惹了这么一身对自己不利的流言蜚语。加上今日这一遭,她真担心向来温文尔雅的邵华知道了后,会抽出邵阳腰间的长剑,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究竟错在了什么地方。如果她连自己错哪都不知道的话,她觉得邵华手上的那把剑指不定会一个失手要了她的半条命。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邵敏心里彻底没底了,一路上恍恍惚惚地丢了魂似的,终于在马车颠簸了几下后回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前的热闹不比昨日,旺财在她露出探究的神色时给她解惑说,邵华回到府上了解了原因后,亲自到门前同那些人说了一通话都给打发了。邵敏听着,心脏猛地跳得快了些。

  她不由得想着,自己今早是不是不该出府去避祸的。至少,她没出去的话,就不会遇见宋泽。不会遇见宋泽,就不会有如今一品御史方乾的儿子因她的关系被禁足的事。她如今恐怕也算是打上了宋泽烙印的人,指不定邵叔前儿说宫里会给她来一道谕旨的事过不了多久也会成真……

  一步,两步,她离翠玉轩更近了一点,心跳得也更快了一点。

  入眼之处,一袭玄色衣衫负着双手站在院中仅有的一棵桂花树下的男人,波澜不惊看着她。这人不是邵华,又能是谁呢?

  “爹——”邵敏脸上挂起一丝笑意,缓缓走到邵华跟前说道,“您可算回来了……”

  邵华低下眸子,面无表情地缓缓朝邵敏抬起了右手,邵敏的脸上的笑意僵滞,脚步微微往后退了一点,面色少有地心虚。说起来,她最近似乎经常与“心虚”做朋友呢,自从遇见了宋泽这个说熟也不熟的人之后。

  春末徐徐清风吹了吹,桂花树与一旁的梅树应景地摇了摇。邵敏低头虚虚望着自己的脚尖,洁白的靴子面上,沾了几枚桂花树的树叶。她实在是想不到用什么措辞来补救自己这两日犯下的浑事了,女儿家向来是重名声的,她便是不在乎,邵华也会在乎。

  邵华抬起手的时候,她的确是晓得身子要微微瑟缩躲一躲。记忆里,她每每犯错,总是以这样的姿态回应邵华。就算不是真怕邵华打她,她也得装出个怕的模样来。久而久之,她常常犯错,身子下意识瑟缩成了习惯,邵华多少也会在看到她这般害怕的姿态时心里软上一软。

  她想,邵华这次也不知会不会心软。如果不心软的话,他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再轻一点,好歹她也算是个名门千金,身子上还有病根,经不起大刑。

  “你啊,总算还记得回来。”却没想,邵华没要打她,只不过抬起右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原是面无表情的脸多了些无奈之色,他低眸瞧着她,沉吟道,“爹只不过去了凉州几天,一回来你就不让爹省心。”

  邵敏听得邵华的话,心头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拉过她的手,同她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续道:“邵叔已经把外头的闹事大概同我说了说,虽不是你惹出来的,但你今日却不应这么潇洒出去,将几个名门千金丢在府上,自己跑出去耍玩。这事要是被人传出去了,对你只有坏处。”

  邵敏把头埋得低了低,暗暗思量着若她此时跟邵华说起在汇贤楼方嘉靖被宋泽禁足一事,他会怎样。思量来思量去,终是未得个结果,只依稀听见邵华与她说了句:“这几日你得老实呆在府上,等外头的事消停了再出去。”然后,也没等她认真答什么话,他就被邵叔急匆匆给叫走了。

  临走前,邵叔还略有些深意地看了发愣的她一眼。

  邵敏不怎么明白邵叔那一眼里藏着什么意思,好在,她耳力还算好,能听到渐行渐远的他与邵华说的一两句话。

  邵叔说:“将军,圣上刚刚遣人来请您入宫一趟。说是黎州一事还等着您奏报,耽搁不得。”

  邵华疾步而走,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圣上的消息来得挺快,我看他寻我入宫怕是……”

  再后一些话,邵敏却是听不清了。不过瞧着邵叔与邵华隐隐不见的身影,她大抵也能猜出个一两分。梁帝此时召见邵华,想听奏报是其次的,恐怕主要还是想试探试探邵华的口风,关于她的婚事。她的婚事的话……

  议事殿中,梁帝高座。

  见着邵华徐徐而来,他先是调侃了邵华几句,道:“你这家伙忒是放肆了些,不过离开了帝都几日,回来了也不晓得进宫复命。朕知道你向来宠着你那掌上明珠,可在帝都也没人能把她怎么着。你倒好,倒是时时将她看得比朕交代你的事重要许多。”

  邵华听了诚惶诚恐地与梁帝解释:“皇上言重,臣着实是因着风尘仆仆,仪容有失,不好面圣,故才先回了将军府。却不想,臣竟因这小小礼数坏了皇上的规矩,臣,愿领罪。”

  梁帝见他解释得认真,忍不住笑了起来,直说着他胆子又小了些。邵华默然,抬眼微微望了望虚空,想着他并不是因为胆小才如此拘谨的。而是因为,自他从南境调职回了帝都,官场上太多人盯着他了,他若一个不小心与人留了话柄,对自己并无什么好处。

  虽说他一向也不在意梁帝这些玩笑话,但今非昔比,梁帝迟暮,猜忌也多了起来。他如今实在是分不清梁帝说的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玩笑话了。

  梁帝挥了挥衣袖,望着站在殿中的人,借着刚刚的话头,便与他这般提起了邵敏来:“前两日,太后到朕的跟前求了朕一桩事。也怪那临安侯的老夫人,素来与太后交好,偶尔帝都有些趣事发生时,总会入宫与太后说一说。”

  邵华抬眼虚虚看了梁帝一眼,似乎想不明白梁帝说起太后和临安侯老夫人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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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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