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来抢孩子,洛默言也就顺势松开了,向旁边迈开一步笑容不减地看向刘二叔道。
“让二叔见笑了。”
“哎呀,没事啊,谁家的孩子不这样。正好,大侄女啊,我给你说说啊……”
“哇--”小树在一边哭得更凶。
听着这孩子的哭声有点像被掐要断气的感觉,洛默言有些不悦,孩子哭成这样了还要说,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还是欺负她穷啊,但表面上还是没露半分,温言地罗氏道。
“别叫小树哭了,叫刘二叔把话说完。”
罗氏低声不知道和小树说了什么,小树终于改成了小声哭泣,洛默言道。
“刘二叔你说。”
刘二叔似乎也有点尴尬,可想想自己来的目的,还是索性说了。
“啊……是这样,上次大侄女你病了,侄女婿到我那借了点钱,我看你家也挺困难的,想着邻里邻居地住着,伸把手吧,我侄女呢有个女儿,今年十三,就是眼神不太好,家里有地也有房,啥都预备好了,就等着说亲呢,你看你家小树,腿脚也不好,寻思结个亲,这以后有啥事一家人了,帮帮什么难关也就过去了,我这不今天就来和侄女婿说了,顺便也看看大侄女的病好没好,大侄女放心,这彩礼钱只会比其他人家高不会比其他人家低。女方就是眼神不太好,其他啥毛病也没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顿,虽然有些跳跃,可总算把意思说明白了,而且还是处处为你着想的意思。
小树的腿被他亲生母亲踢坏了,留下了后遗症,走路一瘸一点,这也是罗氏当初和那个女人和离的原因。
“那么好你嫁啊!”小树忽然大声顶了一句。
刘二叔讪讪笑了。
“真是个孩子……说啥话呢?”
罗氏刚要开口,只听洛默道。
“刘二叔这意思是来要账呢,还是来说亲呢?”
“这……自然是说亲嘛,亲结成了就是一家人了,哪还有帐了。”
洛默言立时正色道。
“如果是结亲我不能答应。小树虽然不是我亲生儿子,可是跟着他父亲进了我的门,我也就是他的母亲,我父亲去世,作为我的儿子自然要为外祖父守孝,大孝三年不得婚娶,这还不到半年,热孝的时间也过了。再者说,因为我有病欠钱而答应亲事这和买了孩子有什么区别?刘二叔你这是叫我不孝不义啊!”
三年大孝,百日热孝,时间都不符合,所以洛默言一番婉转说辞,拒绝彻底,合情合理地叫刘二叔老脸挂不住又说不出什么。
大家听得也都是一愣一愣的,特别是罗氏,怔怔地看着洛默言,像是不认识似的。小树没听太懂,只知道洛默言没答应让他嫁,便不再哭了,抽泣着看着洛默言。
刘二叔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不该来提亲,可……
“这……我真没这么想……你看……大侄女啊,你可别往心里去,我是这样想的,就是先定下来,等过了孝期……”
洛默言摇了摇头。
“事关孩子的终身不能不谨慎,定下来也只能是口头上的,可一传出去,万一女方再中意了别人,我家小树的名声怎么办。何况三年之后我家小树才可以议亲,到那时有了更合适的人岂不是又耽误了女方,所以这时候实在不宜议亲。刘二叔的一番好意,默言在此谢过了。”说着右手在上,左手在下,于腹部一交错,微微躬身行了个叉手礼。
这种行礼是这个世界男女通用的,初次见面、表达谢意,不过乡下人不讲究这些,见面就打声招呼,感谢也是用行动,特别是一个村住着,但洛默言是读书人,平常也就罢了,有什么事还是要行礼的,何况上一辈子不知道行了多少次这样的礼,习惯使然。
“这,大侄女,不用……不用……”刘二叔失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洛默言也没难为他,一笑。
“不知道刘二叔还有什么事吗?”
“我……”刘二叔来时候想得好好的,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不过,这亲不能结,欠钱应该能要吧。
他把意思一说,洛默言痛快地道。
“刘二叔多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样,你明天这个时候来,我一定想办法把刘二叔的钱都还上。”
刘二叔脸色有点不好看,钱没要回来,亲也没说成,还叫一个小辈教训的说不出话来,这实在是有点憋气,可洛默言也没推太久,再急也不过是一晚上,只好点点头,转身走了,出了院子,转身呸了一口。
“呸!装什么啊,没本事叫男人养的女人!”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洛默言感叹了一句,转头看向小树,“行了,以后不会再有这些事了。”
“可是,大姐,明天有钱吗……”二妹小水偷眼看向罗氏。
家里的经济原来是徐氏管,徐氏去世洛默言大病不起,自然罗氏接了过去。不过所谓的经济也只剩下了一屁股债。眼下春忙,洛家的姐妹种地不会,其他的活又没有,最近只能赋闲在家,家里现在只靠小四、小五两个弟弟点灯熬油地缝制点东西卖钱,可也实在太少,别说还债,吃的都紧紧巴巴。
“我来想办法。”
洛默言话音还没落,罗氏轻声道。
“我明天回趟我娘家……”
“不用!”洛默言摇了摇头,“现在春忙,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别管了。”
罗氏盯着洛默言半天,掩饰不住地惊讶,今天他的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晚上喝的是粥,其实每天两顿喝的都是粥,玉米面饼子也有数,菜就是咸菜条子,洛默言喝的鸡蛋粥不过是粥里多了几片蛋花,这还是小灶。
这几天喝着这样的粥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想起八十年代一批干部的吃相,嘴都撅着,都说是早年喝粥喝出来的,现在深有体会啊。
睡觉前去了趟茅房,出来和往常一样找了干净的地,洛默言呼吸了好一会才压下要吐的感觉,转身往回走就见罗氏拿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在那站着,怕灯被风吹灭,一手笼着灯光。借着这点灯火,洛默言发现罗氏的眼睛很大,五官深刻端正,看着就很正直隐忍。这样的相貌以这个世界的标准来说好看都谈不上,更别说身材还很高了。
“怎么还不睡?”
“娘子……”罗氏靠过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你是担心明天要账吧,没事别担心,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知道这些话不是原来洛默言能说出来的,可她不是原来的洛默言,她既不喜欢热暴力,也不喜欢冷暴力,特别是面对罗氏这样的人。
对罗氏谈不上喜欢,当然也不讨厌,从一个旁观者来看,这一家人如果没有罗氏这几年的把持也许早就散了,那样骄傲的徐氏能为女儿娶罗氏这样条件的人,可见家里艰难到了什么地步,单从这点来说,罗氏也应该受到尊重,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看到罗氏面对逼债腰拔的那么直感到有点难受、刚才说出那样关心的话。她要和他以另一种方式来相处,不需要多亲,但起码得和颜悦色,些微的体贴还是必要的。因为她们是夫妻。
生活嘛,不是一天两天过完的,身体需要舒服,同样心灵也需要,何况掌控权还在她手上。
“小树还小,他说的那些话娘子不要往心里去,他浑说的……”罗氏愣愣看着洛默言,眼里像是涌动着什么,半天才说出了要说的。
“没事,我没往心里去,别胡思乱想了。”
“……谢谢娘子……”罗氏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洛默言没有在意这样的细节,而是催促他早点去睡。
三间屋,中间是厨房,家里人口又多,只能东屋炕上是女生,西屋炕上是男子。
洛默言躺在东屋的炕上,脑海里闪着一个身影,让她感到心口发堵,使劲地将其挥去,默默地告诉自己,你是洛默言,你想的应该是西屋炕上的罗氏和陈氏,然后浮现出刚才罗氏手拢着的那如豆的灯火,像是她黑暗中唯一点光明似的。
第二天洛默言起得很早,跟妹妹说了一声悄然地离开了村子往赤峰走去。
杜家地属于县级,知县衙门就设在杜家地镇上,下面有二十几个村,其中灯笼村离得最近,也是去赤峰的必经之地。
镇子很大,区域分明,外围的是一些农户住家,挨着的分别是集市场地,低档的铺子、客店、酒家、知县衙门、富户管家住宅区等。镇子没有围墙,驻兵两千,加上府衙差役、富户家丁,武装起来也有近四千人,加上不到二百里的一府赤峰驻兵,安全上还是能保证的。
也因为府县离得这么近,所以大的商家都在赤峰,这就包括了钱庄。乡下百姓既没有太多的银钱需要存储,也没有太大数额的银钱兑换。设在这里也没什么生意。
从杜家地到赤峰有两个半时辰的路程,这指的是马车,洛默言前世修炼的武功恢复的差不多,脚程比一般人要快,走走看看,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