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王妃,臣贺兰奇俊,敬王妃一杯。”
贺兰奇俊?当朝左相之子吗?冰云听东丹寒啸提起过此人,他虽位列朝堂,但一直在边远郡县为官,左相说是要他在苦寒之地历练历练,甚少回京,今天是两人第一次会面,彼此生疏也是情理之中。
冰云起身,淡然一笑,“请。”
贺兰奇俊也不客气,当先一饮而尽。
此人从面相上看,大概二十五、六岁模样,肤色洁白,双唇却嫣红,一对狭长的桃花眼,瞳孔隐现墨绿色,气息冰凉而还着微微的甜香,如果用一个词儿来形容这个人,那就是:妖艳。
不知怎么的,这人让冰云极其的不舒服,仿佛他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而她是一只即将被吞入腹的青蛙(癞蛤蟆)一样。
“寰王妃聪慧无双,果然人不可貌相,臣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贺兰奇俊眼睛里尽是玩味的笑,这话说出来,就带了几分讽刺之意。
“贺兰公子谬赞了,都是王爷夸大其辞,非要给冰云脸上抹粉不可,”冰云笑得甜蜜,也不管那张丑脸会不会吓到人,“不过贺兰公子也看到了,冰云丑就是丑,虽说粉擦到脸上是好看,可也要看是对谁,是不是?”
东丹天极忍俊不禁,“冰云真是爱说笑,啸儿还不是爱妻心切吗,你应该高兴才是。”
真是,他这做人家公公的,哪能跟儿媳说爱不爱的,看来他是高兴过头了,有点失了分寸。
冰云脸上一热,倒也没反驳,“是,父皇说的对,儿臣很高兴。”
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东丹寒啸拉了冰云一把,“坐下。”
冰云对贺兰奇俊微一颔首,坐了回去。
接下来大家伙儿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方才的事也就作罢。
冰云有意无意观察着月皇后、太子和右相父子的反应,他们虽表面没什么异常,但眼神各异,明显在猜疑什么。她暗暗冷笑,这往后的日子,一定相当精彩,堪比真刀真枪的战场,得万分小心才行。
酒席散了之后,烟贵妃才有机会跟东丹寒啸夫妻俩说上句话。不过因为天色已晚,加上他们两个才长途跋涉回来,烟贵妃也不忍心再累着他们,便要他们早些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两个人拜别烟贵妃,一路走一路说着话,其实倒也不怎样累。
冰云突然笑道,“王爷不是说过,莫要让人知道我的计谋吗,怎的又唯恐他们不知了,尽是说我的功劳?”
东丹寒啸抿唇,“那是在边境,万一让夜弥国知道,对你不利,我怕是护你不周。但现在回到京城,还怕什么,总要让人知道,我家王妃天下无双,看他们还敢不敢对你不敬。”
冰云一愣,心里真是又酸又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王爷这是在跟谁赌气吗?”旁人对她不敬,他会不高兴?老天,这可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那倒不是,”东丹寒啸赧然,“我是要他们明白,人不可貌相,而且你帮月宛国打了如此胜仗,月皇后和太子哥哥也挑不出你的错处来了。”
冰云心中一动,继而明白过来,“王爷还在介意靖衣侯的事?”为梅少容,他两个没少吵架,还让月皇后逮着不放,难道王爷是故意借着这次的战事做文章,以打消月皇后的疑虑吗?
东丹寒啸观察着她的反应,方才还没什么,现在倒真有了赌气的意思了,“怎么,你还是觉得靖衣侯没有错,想替他说话?”
我——
“我不是要跟你吵,”东丹寒啸立刻举手表示投降,“我的意思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管谁对谁错,你至少稍微替我想一想,我是不想你有事,你就算不领情,也别往月皇后和太子哥哥的套里钻,后果会很严重。”
冰云看他半晌,叹了口气,“对不起,王爷,我分得出轻重,以后不会任意妄为,你放心吧。”
诶?认错态度这么好,不像是她的风格嘛。东丹寒啸好笑地捏一下她的脸,“怎么突然变这么懂事,莫不是哄我的吧?”
“谁要哄你!”冰云好气又好笑,“你是小孩子吗,要我哄?要不要给你糖吃啊,哈哈哈!”
“好啊好啊!”东丹寒啸追着她过去,“拿来,拿来!”
“没有!”
“拿来!”
“都说了没有!”
“我要吃!”
“吃你妹啊!”
“……”
第二日一早,烟贵妃便让东丹寒啸和冰云去宜和宫,与他二人好生叙叙。这一别就是两月余,她这做娘亲的整日在宫中提心吊胆,就怕他们有个闪失,如今终于活着相见,这份心情,自不必说。
“见过母妃。”东丹寒啸与冰云皆穿了一身素服,很是清静淡雅。
“起来吧,”看到儿子儿媳无恙,烟贵妃鼻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平安归来就好,母妃也可放心了。”
“有冰云在,儿臣不会有事,母妃放心吧。”东丹寒啸说这话时,颇有些洋洋得意,想想那时他中了毒箭,几乎性命不保,若不是冰云,他也许就无法活着回来见母妃了。
烟贵妃拭了拭眼角的泪,嗔怪道,“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怎么都不肯带上冰云,现在好了吧,若没有冰云在,看你如何打得胜仗!”昨晚她也在席,直听得惊心动魄,好几次都要闭过气去。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冰云居然还是沙场上的巾帼英雄,啸儿有她相伴,何其有幸!
东丹寒啸赧然,却并不否认这一点,“是,母妃教训的是,当初是儿臣看走了眼,这次多亏了冰云,得让父皇好生奖赏冰云才是。”
冰云失笑,赶紧拉过他,“王爷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不然该让母妃笑话了。”
“不妨事,由得啸儿闹一闹好了,他可高兴得紧,”烟贵妃宽容地一笑,对自己儿子的心境起了何种变化,倒是看得仔细,“如今这仗也打赢了,你两个便好生休息休息,也该调养好身子,生个孙儿孙女的,给母妃抱一抱了,知不知道?”
冰云愣了愣,“腾”一下涨红了脸,“母妃怎的突然、突然说起这个,儿臣、儿臣还没有想过呢,不急。”正说着打仗呢,怎么就说到生孩子上去了,这话题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一听这话,东丹寒啸脸上笑容僵了僵,而后慢慢消失,“母妃,这件事情不急的,以后再说。”
“不急不急,哪次你不是这般说,”烟贵妃沉下脸来斥责,“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急,母妃可急!”
东丹寒啸嘴唇动了动,眼里闪过异样之色,但没再顶嘴。
一看气氛有些不大对,冰云赶紧岔开话题,“啊,对了,母妃,儿臣和王爷有在怀疑一件事,不知道母妃可听到动静吗?”当下她把朝廷粮饷迟迟未到,过后粮草又被夜弥国截住的事说了,“母妃觉得此事会不会与月皇后和太子有关?”
烟贵妃吃惊不小,“竟有这等事?这个本宫倒是没听到什么风声,朝政之事你父皇也向来不会说与本宫,是否月皇后所为,本宫也无从得知。”
想来也是。冰云若有所思,“那左相是否与月皇后一伙?”如果不是月皇后亲自指使,也必定和右相脱不了干系,只过这些人个个位高权重,就算她有所怀疑,也动不了他们分毫。
“面子上的事都过得去,暗里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烟贵妃微微冷笑,“朝中向来分帮分派,唯右相康良骥未曾有所表示,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若是将右相拉过来支持王爷,倒是不错。冰云肚里打着小九九,浑然没注意烟贵妃看着她时,那担忧而又心疼的样子。
自宜和宫出来,冰云还在想左、右二相的事,一路没有作声。
东丹寒啸悄悄看了她几次,见她脸色不善,轻声问,“生气了吗?”
“哦,”冰云随口答应一声,接着又意识到不妥,奇怪地反问,“生什么气?”
东丹寒啸苦笑,“我对你的态度啊,忽冷忽热,捉摸不定,莫不是有毛病吗。”
冰云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原来王爷知道啊,哈哈,哈哈,不过也没有这么说自己的吧,哈哈,哈哈!”
看着她的丑脸笑成一团,东丹寒啸也知该说什么好,“冰云,我其实……你方才在想什么?”算了,还是不要说了,不然也是让冰云跟着他一起苦恼而已。
“在想左相那个儿子,”冰云也不以为意,捏着下巴道,“王爷跟贺兰奇俊可熟识吗?”
“怎么忽然问起他?”东丹寒啸摇了摇头,“并不,他在朝谋得官职后,就一直在外历练,近日才回京城来。”
“是吗?”想起那双闪着诡民光芒的桃花眼,冰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怪,而且很不简单,王爷得小心他才是。”
“哦?”东丹寒啸一惊,“你如何知道?”
“猜的,直觉,”冰云耸耸肩,有点儿玩笑的意思,“不一定对,但我就是觉得他很不寻常,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东丹寒啸点点头,“我会。”
冰云笑笑,一路走一路踢着地上的石子,“王爷,粮草的事就这么算了吗?万一真是月皇后和太子搞的鬼,他们害你不成,就不可能作罢,别再有什么阴招来对付你才好。”
“无凭无据的,说出来父皇也不会相信,”东丹寒啸皱眉,心头压抑得厉害,“而且月皇后和太子哥哥一向掩饰得很好,若是贸然挑起事端,反而显得我心中有鬼,静观其变吧。”
说的也是。冰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顶多就是多注意着点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