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根本就不必解释。
君子墨和无暇同时僵住,然后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紧张和一种“终于到了这一天”的神色,无暇伸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人,君子墨用力回握,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面色凝重地看向青襄,“到哪里了?我们赶紧走,东西都不带了,只带着银钱就好。”
青襄的面色更是苍郁,“已经快要近谷了,前面的那条路是不能走了,不然只会迎头碰上,眼前只能从后面的山上越过去。”
君子墨的神色却变了,“后面的山体前段日子因为连绵的秋雨被泡软,只怕一踏足便会滑坡,到时候不等他们找到我们,我们也已经自寻死路了。”
青襄却道:“主子莫不是忘了我有轻功在身,只需借力便可出去,而且后山上树木稠密,一时躲藏并不会被发现,即使那边人已经进来,也可以悄悄地离开。”
君子墨闻言却下意识地看了无暇一眼,然后摇摇头道:“不行,我内伤太重,无暇又不会武,单靠你一人根本是躲不过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无暇到了厢房里,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大氅来给无暇裹上,然后又将匣子里的荷包拿出来塞给她,接着便带着她往后山那边走,刚出门又往厨房里跑了一趟,用油纸包了几个馒头塞给她,然后道:“你先送无暇走。”
无暇本来还在手忙脚乱地将荷包系在腰上,紧紧地拢住那几个馒头,闻言猛然抬起头来,失声道:“不行!”
没等君子墨开口又道:“青襄,你先带你家主子走,然后再来接我,就算来不及,他们也不会伤害我,可是你家主子就不一样了,快点!”
君子墨脸色猛然一沉,刚要说些什么,之间门前那一大片竹林中猛然惊起了无数的飞鸟,见状便知道,人已经到了眼前了。
君子墨拉着无暇往后面一边跑一边道:“无暇听话可好,我会隐藏好,等青襄来接我,你先跟着青襄走,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好不好?”
“我不要子墨,我不能让你留下来,太危险了,言哥哥若是不肯对你手下留情怎么办,我不能这么冒险……”
“可是我也不能让你被带回去!”君子墨脱口而出,心中却深恨自己的内伤深重,但凡好一点,他们三个人完全可以安然地逃出去。
两人穿过屋后的林子,抬头看着那高高的山崖,心里的焦急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屋前甚至都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呼喝的声音,无暇攥紧了他的手指,祈求地看着他。
入冬的寒风已经很是凛冽,将她鬓边的碎发给吹散,拂动着她被冻得发白的小脸,无暇咬住嘴唇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留下,不然我就和你一起留下,有我在他们一定也不敢伤害你。”
君子墨苦笑了一下,就算无暇不在,夜谨言也不会杀了他,因为关于君子墨的身份,夜谨言还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若是他现在这么死了,只会坐实了夜谨言的心虚,聪明如夜谨言,又怎么会轻易让他死了。
可是夜谨言却可以轻易让他和无暇分开啊,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无法接受。
“无暇……”
君子墨还没说完,旁边青襄突然有些激动地开口道:“主子和夫人不如先躲进瀑布后面的山洞吧,属下去引开他们的视线,等他们离开了再另作打算。”
君子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垂落的瀑布,脸上也露出了喜色来,“你说的对,快点先带无暇进去!”
已经有人进了小树林正在往这边来,君子墨忙将无暇的手掰开,“快点!”
无暇哪里没能看到树林中晃动的人影,也知道那些人马上就能看见他们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们发现君子墨,“青襄快点先带他进去,我在竹屋里藏一会儿,你找机会再出来!”
“不行!不许争了,青襄我命令你!”
青襄咬咬牙,看着君子墨坚定的眼神,然后伸手环住无暇便往瀑布哪里飞去,只是无暇哪里肯松手,硬是拽着君子墨不肯放,“子墨,夫君,不要——”
君子墨被她拉着紧跑了几步,看着她悲恸的眼神,听着她哀哀的请求,心痛得恨不能挖出来给她才好,忍不住一提气运气轻功,跟着青襄直往那水帘洞而去。
那一瞬间丹田的沉重已经全身经脉的刺痛让他控制不住地痉挛了起来,才到一半就已经坚持不住,好险青襄关键的时候往水面上漂浮的竹筏上借力了一下,拉了他一把,这才有惊无险地进了那山洞。
饶是如此,一进山洞君子墨就立刻栽倒在了地上,无暇惊骇得几乎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喊出声来,只是一想起外面现在有人,连忙将所有的声音都咽了回去,匆忙跑到君子墨的身边将他扶起来,“子墨,你没事吧?”
在青襄的帮助下将君子墨扶到一边的石台上,好在平日里她和君子墨也曾因为有趣来这山洞中玩耍过几次,所以倒也还有可坐可躺的地方。
君子墨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一般闷痛,喉咙中涌出了一口血,却硬生生地让他个咽了回去,看着无暇担忧的脸,勉强扯着嘴唇笑了笑道:“没事……”
只是话音还没落,他就觉得眼前她的脸变得模糊了起来,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立刻就陷入了黑暗中去。
“子墨!”无暇低低地惊呼,瀑布的声音将她的声音掩盖起来,她转头朝青襄祈求地看了过去,青襄掏出了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个药丸给君子墨喂了下去,然后将瓶子交给了无暇,低头轻声道:“一天一枚,夫人,请照顾好主子。”
无暇连忙紧紧地握住瓶子,郑重地点头,她有意让青襄不要出去,只是还没等到她的话出口,他已经一转身往洞口走去,只见他侧耳细听了一会儿,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君子墨,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无暇心中忐忑,可是也知道此刻必须坚强起来,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君子墨,他的脸色苍白得即使在暗淡的光线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心里一酸,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子墨,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的,天色慢慢黑暗了下去,前来搜寻的人却还没有离开,因为无暇透过瀑布,看见了摇曳的火光,而此时,君子墨却发起热来。
感受着怀里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唇齿之间溢出的除了她的名字,还有“冷”,无暇心疼得几乎哭了出来,她又不敢点火取暖,只好躺在他的身侧,紧紧地抱住他,用大氅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幸好这个大氅是她给君子墨做的,比较宽大,这么一裹倒是暖和了很多,不知道过了多久,君子墨才稍微好一点,不再不停地寒冷,无暇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他们已经大半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而身边带着的能吃的东西只有之前君子墨塞给她的几个馒头。
还是凉的。
这样还怎么喂给君子墨吃,只怕吃了这又硬又冷的东西,伤势病情被更加严重吧?
可是又不能不吃。
无暇想了许久,这才起身来,入夜的凉气顿时浸满她的全身,她也顾不上了,仔细地用大氅将他裹住,然后努力睁大的眼睛在洞中寻找着平日留下的东西。
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些影子,无暇小心地走着,一不留神脚尖就踢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痛得她脚趾都麻了起来。
只是也因此,她听见了瓷器碰撞的声音,无暇心中一喜,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两个杯子,她忙拿起来,然后小心地跑到洞口去接了一杯水,含住一口,等那冰凉的水温热了一些,这才低头渡到君子墨的口中。
发热让君子墨极度缺水,温软的嘴唇都干硬了起来,此刻一感觉到无暇口中的水,便如同久旱逢甘雨一般,不管不顾地便含住她的嘴唇索取了起来。
无暇的脸滚烫了起来,抬头深呼吸了几下,镇定了下来,接着将冷水含热再渡给他,一连好几口之后才停下来。
听着他的呼吸略微沉稳了下来,无暇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又有些犯愁,水可以这么喂,那馒头可怎么喂?总不能一直让他饿着,他带着伤,现在又发热,若是腹中空空,更加严重可如何是好?
正为难的时候,却猛然听见他呼吸一乱,随后君子墨嘶哑无力的声音响了起来,“无暇……”
无暇心中一喜,忙伸手握住他,“我在呢。”
君子墨的手指无力,松松地回握,声音中却带着些微的笑意,“怎么不喂我水了?”
无暇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又哭又笑:“你那时候就醒了怎么都不出声,你不知道我担心你吗?你怎么能这么坏!”
“可别冤枉我,我才尝了一口你就不喂我了,若是知道你喂了我好几口,我自然会早点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