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炎两字,无暇控制不住地怔了一下,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席满观的面容来,那个一直包容着她保护着她的男子,那个在别人面前严肃冰冷在她的面前却温柔甚至痞赖的男子,她对他的感情是实在太复杂,复杂得她下意识地就想要逃避。
他在她的心里有着重要的位置,甚至有时候可以和君子墨比肩,可是不同的是,无暇对君子墨是完全的爱恋,可是对他,却是一半欢喜一般感激,她未尝不知道他待她极好,也未尝不觉得自己犯贱,非要和伤害了自己的君子墨在一起,可是感情从来就是这么无奈,她也曾说服过自己安心地嫁给他,不然也不会答应下来,可是在被君子墨带走之后,在君子墨伤重差点没命之后,她也决定再也不辜负自己的心,所以只能对他无比愧疚。
这么长时间,她和君子墨都在下意识地回避着席满观这个名字,虽然他还不至于是个结,可是两个人对他的愧疚却是无法忽视的。
君子墨看着她陷入了沉思,有些不安地握紧了她的手,他决定去大炎,也知道很冒险,可是他也愿意相信无暇,相信他们之间的情意,只是现在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他却突然有些慌张了起来。
无暇手上被攥痛,便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转头对上了君子墨有些不安的眼神,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鼻子一酸,记忆中他的眼神从来都是深邃的,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或者说那个时候他不愿让她看出他在想什么,那个时候她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只祈求着得到他一丝柔情,可是什么时候,卑微的已经变成了他?
无暇忍住喉咙中的酸涩,慢慢地俯身将额头靠在他的额头上,然后轻声道:“好,我们去大炎!”
君子墨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定了下来,之后的一切就不用两人费心了,第二天早上,君子墨和无暇窝在马车里,迅速出了城,往大炎而去。
大炎地处大越的西南方,和大越最南的琼州接壤,所以一直往西南方向便是边境,离这里也并不远。
去大炎其实可走陆路也可走水路,水路不颠簸,原本青襄也建议君子墨走水路,但是君子墨想了想便否决了,因为无暇不会水,若是途中被找到发生什么事,他只怕一个疏忽便护不了无暇的安全,所以宁愿走漫长一些的陆路。
可能是因为之前夜谨言在琼州的人都被覆灭了的原因,这一路上倒很是平静,君子墨躺在马车里享受着无暇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心头因为伤势便重的阴郁也散去了不少。
张口含住了无暇喂他果子的手指,顺便在轻轻地咬了咬,成功地看见她耳根浮起的绯色,已经眼中又羞又气的神情,君子墨这才松口饶过她,目光移到了手中展开的小纸条上。
决定要去大炎,所以君子墨也费心去查了一下之前搜查着他和无暇的那两股大炎的势力,不出意料其中有一股是席满观的,只是另一股到底是谁的还没有查探出来,毕竟大炎那边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只能靠慢慢地查探,还要小心着不能惊动对方,所以能知道是大炎京城那边派过来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既然是炎京那边的,那十有八九是个大族了,只是君子墨却怎么也想不出,还有谁会来搜寻他和无暇。
算了,想不出来就算了,君子墨将纸条丢进了火盆里,反正他们大都在京城和江南一带寻找,似乎因为琼州靠近大炎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多过搜检,这也正方便了君子墨和无暇。
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他和无暇会去大炎吧,毕竟故土难离,而且大炎那边毫无根基,若不是为了那两味药,他也不会去大炎,只是如今想起来,这个决定也未尝不好,虽然大炎那边没有根基,可是也同样不会引人注意不是吗,而且这世上还有个万能的东西,那就是钱,只要他们有银子,那富足地活下去还是很容易的,其他的等落下脚之后再做打算就是。
紧赶慢赶,到了天色擦黑的时候终于到了个镇子上,找了家客栈投宿,劳累了一天的人马很快都陷入了睡眠之中,只是半夜的时候,君子墨突然惊醒了过来,警戒地侧耳细听,果然听见窗外传来了规律的轻叩声,让君子墨立刻就想起那一次在涓州,兰澹宁送药方时候的情景。
他侧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无暇,大概因为白天太累了,所以睡得很熟,君子墨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地起身走到窗前,轻声道:“谁?”
外面的轻叩声停了下来,那个模糊的影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刻意压低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含着淡淡的胆怯和委屈,“君……君公子,是我,六娘。”
君子墨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虽然心里已经猜测到是她,可是又被她知道行踪的感受并不好,而且她一个姑娘家总是跟着他又算什么,如果被无暇看到了难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道:“兰姑娘半夜来访实在不妥,在下不便相见,还请见谅。”
外面的兰澹宁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道:“我,我只是听说你受伤了,所以……所以想送些药过来,这药是我师傅秘制的,对伤口的愈合很有好处……”
“兰姑娘!”君子墨蹙眉打断了她的话,“有劳兰姑娘费心,但是你我二人非亲非故,还是莫要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来,而且想必兰姑娘也知道我的处境,希望兰姑娘莫要纠缠,也莫要向他人透露!”
这话已经说的相当重了,可以算是严厉,窗外的兰澹宁呼吸一滞,然后脾气似乎也上来了,直接道:“想要我不泄露你的行踪,你就开窗收下我的药!”
君子墨心中的怒火猛然窜了起来,直接拒绝道:“不必,嘴长在你身上,你若是想告诉旁人我也拦不住你,半夜三更,兰姑娘不顾闺誉,我还要顾及内子的想法,慢走不送!”
“哎,你别走!”兰澹宁也知道激怒他了,忙道:“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把药收下吧,万一往后受了伤也可以应急,就算不是送给你的,也可以算是送给表姐的,想来你也不愿让她担心。”
君子墨虽然知道她是在指无暇,可是那句“表姐”却让他疑惑地蹙起眉头,“你说的是谁?”
兰澹宁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顿了一顿随后直接将窗纸捅破,然后将那药瓶塞了进来,“告辞了。”
那药瓶掉落进来,君子墨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张口想要喊住她,却见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动了动嘴唇,看着手中那精致的小瓷瓶,终于还是没有扔掉,而是放进了无暇随身的那个荷包里,之前带着的药被用掉了,因为匆忙也没来得及再补上,这么放着就当是以防万一吧。
第二天依然是一大早就起身来赶路,君子墨看着无暇因为困倦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色,忍不住将她拉到怀里来,“虽然马车有些摇晃,不过想要睡一觉还是可以的。”
无暇也没逞强,有些恹恹地点点头,之前出去游玩,哪一次不是慢悠悠地一路走一路玩,这样快速的赶路她一时还真是吃不消。
窝在君子墨的怀里睡了两个时辰这才缓过神来,接下来的日子也慢慢地开始适应了起来。
半个月个终于抵达了边境的小镇,安抚着无暇入睡之后,君子墨起身将青襄叫了出来,面色沉郁道:“那个女人还跟着?”
青襄犹豫了一下道:“还不能确定。”
君子墨的脸色更加不好,“一群人都看不住一个女人?上次在涓州给她找到也就算了,时隔这么久居然又被她找到,现在连确定她有没有跟着都做不到,你们还有什么用?”
“主子息怒,兰六娘的武功虽然平平,但是似乎练过专门的敛息之术,属下等只能断断续续地感觉到她的气息,现在已经有两日未曾感觉到,所以并不能确定,请主子责罚。”
君子墨也知道自己是迁怒,可是一想起兰澹宁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心情真的是没办法好起来,他现在可算是在逃亡啊,论谁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掌握着行踪,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何况这个女人的目的还不单纯,君子墨知道兰澹宁对他的心思,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排斥她,明明知道无暇在他的身边,还不知廉耻地缠过来,之前不是还和无暇互称姐妹,转头就背信弃义了。
他可没忘记当时无暇就在涓州养伤,她却告诉他席满观带着无暇南下了,那分明是在故意让他找不到无暇,明明知道他对无暇的在意,居然也能做出那种事来,光是如此他就觉得她的人品不能信任。
加上现在的纠缠更加让他反感,马上他们就要进入大炎的领土,他可不希望让兰澹宁也跟着过去,可是偏偏她的行踪捉摸不定,让他很是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