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响起,大臣们立刻动作整齐地跪在地上谢恩。
待东凌帝先行离开了之后,原本安静的大殿立刻爆发出一阵议论声。还有就是几乎是所有大臣都围在萧昱与萧珏身边。
“太子殿下,您可知道为什么皇上今日会突然说要撤职严相?”
“二皇子,虽然皇上的旨意是说严相年岁已高,但是这暂代丞相一职的韩太傅在朝中也有体弱多病的名声,您可知道皇上此举的用意是为何?”
“太子殿下,韩太傅的儿子,已经是东凌唯一的骠骑将军了,若是再让韩太傅坐上丞相之位,那这……”
……
吵闹的大殿,人都聚集在两个在朝中享有威望的皇子身边。不过这些人并不包括,被一道旨意打得有些懵的严丞相,以及脸色冰寒只想走出大殿回军营的韩破立。
严丞相灰白着一张脸,再配上夹有白发的鬓角,看起来是老态尽显。避开几个他在朝中相交甚好的大臣,严丞相现在并没有什么话是想跟他们说的。
韩破立刚好从严丞相的身边经过,严丞相眼中一亮,立马拉住韩破立的衣裳,“韩将军,你可知……”
“不知,严相如果有问题,可以跟他们一样去问太子或者二皇子,亦或者去问皇上也行。在下还有军务在身,就先离开了。”韩破立被严丞相叫住脚步,但是在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便一脸黑沉地给打断了。
严丞相目露错愕地看着韩破立,不过即使韩破立在口头上拒绝了他,但是严丞相还是伸手一把拉住韩破立的衣裳。“韩将军,你是老夫的女婿,这就是你对待丈人的态度?!”
算算日子,从东凌帝下赐婚旨意到现在,韩破立与严思涵的好事只剩下不到五日了。
看着严丞相脸上的不悦之色,韩破立紧抿着唇,沉声道,“我说过,严相大可以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接这道婚旨的。”
没想到韩破立直至现在还是一副绝不屈从的模样,严丞相那是怒得连说话的嗓音,都拔高了几度,“韩将军你这是想抗旨吗?!”
韩破立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想与严丞相做过多的纠缠,所以是一个甩手,直接将力道远小于自己的手给甩开。韩破立紧抿着唇,一脸黑沉地离开了大殿,丝毫不在意站在身后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的大臣们。
虽然他是武将,对朝中文官的这些歪歪扭扭的为官之道不熟悉,但是韩破立也能大概猜中严丞相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要拉住他这根稻草,即使现在是被撤职了,但是他日也能顺势东山再起。
严丞相已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韩破立的背影,心下一沉。攥紧拳头,他也跟着离开了大殿。
因为两人是一前一后地离开,所以他们并没有听到萧昱与萧珏对那些来询问的大臣的回话。
“父皇今日的旨意,真的是因为体恤严丞相。不过众位大臣也不用担心,严相已经从朝堂上退下来了,各位就不用再避嫌不与他接近。父皇是不会做迁怒于他人的事。”
“只要众位大人安心敬业为东凌社稷,总有一日会再上一层的。”
萧昱与萧珏的话说得好听,却是在打官腔。
听得懂的人,自然就听得懂。心里转不过弯来的人,也自然就只能放弃询问。
但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去巴结暂代丞相一职的韩太傅。至于严丞相,他已经失势了,没有墙倒众人推,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
韩破立跟着东凌帝的贴身内侍走进御书房。
其实东凌帝算是一个勤勉的君主,只是最近发生的事都太突然了,不然不会让他搞得焦头烂额。最后是连仗也不敢打,只因为他不能将东凌给败了。
东凌帝坐在桌后,透过手中杯子飘出的袅袅轻烟,只见韩破立动作冷硬地跨进门。
待韩破立行礼之后,东凌帝拂了拂浮在水上的茶叶,这才缓缓开口。
“韩卿回京也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吧。”东凌帝眸色深深地看着站在下方的人。
浅浅地抿了一口茶,东凌帝在韩破立还没回话之前,又让人去搬了一张椅子过来。他的这副样子,明摆着是打算要跟韩破立长谈。
韩破立的眉毛微微蹙了一下,然后依旧是脸色寒冷地坐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如同其他大臣一般因为东凌帝的赐座,而表现出拘束感。
“嗯,有五个月的时间了。”韩破立微微阖下眼睑,东凌帝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么。
东凌帝今日叫韩破立来御书房,有何用意,韩破立猜不着。但是韩破立此时心中在想什么,东凌帝也看不出来。
东凌帝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声,“前几日突然出现的刺客,你抓着没,身上的伤,又如何了?”
这里提到的刺客,指的是前几日韩破立为了让夏枳能在掖幽庭藏好,在引来外边官兵的时候在东凌帝面前编的借口。
毕竟还要把人引到公主府,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东凌帝不可能不知道的。
连着两个问题,让韩破立一直将放在杯上的视线给转了过来。
韩破立黑漆漆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东凌帝打探的目光。
不过该有的恭敬还是得有的。韩破立只沉默了一会儿,便从椅子上起来,转而站着对东凌帝抱了一个拳,“请皇上恕臣无能,刺客并没有抓到。臣身上的伤还让皇上操心了,现在已无大碍。”
东凌帝点了点头,又抿了一口茶。他见韩破立连坐也不坐了,而是站起来回话,东凌帝的脸上立刻带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股笑容,与刚开始对韩破立问话时所流露出来的压迫感相比,在韩破立的眼中,就是东凌帝笑的意味深长。
“想必昨晚你也收到军报了吧,可否猜得到朕今日为何不把这消息在早朝的时候说出来?”
“臣不敢妄自猜测皇上的心思,皇上所下的每一道命令,肯定会有皇上的道理。”韩破立依旧低着头,让东凌帝想窥探半分都看不着。
东凌帝心里清楚,韩破立已经在边境当了这么多年的将领,肯定会有其特殊的消息渠道。所以对于边境的西苍举兵,东凌帝是一点也不在意韩破立知道这事,他只好奇韩破立见他并没有想要应战的打算,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用跟朕说这些虚话。”东凌帝摆了摆手,好似有些不耐,“现在离你的婚期不远了,也离年关极近,如果朕在这个时候派你回边境去替朕守着东凌,你的心里可否愿意?”
东凌帝的问话,立刻让韩破立的心给沉了下来。
想着夏枳昨晚跟他说的话,再想着他之前做的其他安排,也就是瞬间的功夫,韩破立便沉声应了下来,“除了婚事这一件事,只要东凌需要臣,臣必将万死不辞。”
听着韩破立的话,东凌帝立刻在心中点了点头。这才是韩破立,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将军,虽然手中握着大权,让他忌惮,但是还好他为国之心并没有让他失望。
“那你就回去准备一下,过几日便从京都出发回边境吧。特别是在这年关时候,韩卿你可要好好地跟你爹娘道一声别,朕可不想到时候又等来韩太傅的哭诉。”
东凌帝试图让自己把话说得和缓一些,看着下方身形极其魁梧的韩破立,不知为何,东凌帝竟然想起了当年第一次派韩破立去边境时候的场景。
其实,韩破立也算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
“至于那婚事,既然你不满意,那朕便收回旨意吧。只希望你能在边境好好替朕守着。”因为东凌帝不等让东凌迎战西苍,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西苍攻过来。
他只当昨晚夏枳昨晚并没有给过那封信,让太子上战场肯定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只能派韩破立去边境守着先。
东凌帝看着韩破立依旧冷硬的脸色,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他都已经把旨意收回来了,也没见韩破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果不是因为这战事真的是来得太突然,需要他立即决定将韩破立给调回边境,不然东凌帝肯定就会觉得韩破立在心中是有十足的把握,知道他迟早会给韩破立退了这一门婚事。
“臣,谢主隆恩。”韩破立跪在地上,再一次叩首。
东凌帝挥了挥手,让韩破立可以离开了。会收回旨意,正是因为在韩破立临走之前,能给他一个恩赐,让他能更加忠心地留在边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东凌帝看着韩破立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涌出了一抹不安。
韩破立走出御书房,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脸上一沉,朝宫外走去的步伐是迈得更大了。
但是他人还没有走多远,韩破立便被人在御书房门口给截拦住了。
“阿立,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