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廷羽别墅区,阳梓焕家。
秋天将至,天气变得清爽,没了盛夏的似火热情。只是因为时光的蹉跎,本明净的天空被染上一丝萧索。树叶开始泛黄,秋天的气息随着一夜一夜愈发冰凉的微风,愈发浓重。
秋天,一个属于晨漠的季节。
还记得众人在时隔几个月后再次回到蒂苑上学的时候,郁情的模样几乎吓坏了所有人。
“啊!那个女人是谁啊?!好吓人!”一个女生瞪着郁情,神情万分惊恐,仿佛见了鬼。她身旁,立刻有人附和,是另一个女生,嗓音尖尖的:“啊!还真是的,她是人是鬼啊?!”
“好恐怖哦!”
“滚出蒂苑啦,吓人的东西!”
就这样,已经毁容,双腿残疾,左手断了一根中指的郁情的出现,在蒂苑前院引起了轰动。谁也没有想到,她就是昔日的富家千金,那个模样姣好气质清纯的女人——郁情。
只是,见她和阳梓焕、晨漠、阳希冉还有邱习渊这几个风云人物走在一起,众人也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不平常,虽然这里沸腾了但也没有多少人敢对她指指点点。
毕竟焕少爷和那几个人还在了,更何况,几个人此刻的神色非常淡漠,就好像在警告她们不要再议论纷纷一样。
就这样,沸腾的前院马上又鸦雀无声。
阳梓焕打头,晨漠被她紧紧拥住,后面是邱习渊和阳希冉,郁情走在最后。在众人复杂惊恐的目光中,几个人非常淡然地走过,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教学楼入口处。
只是,郁情的淡然终究有些牵强。
她是被众人非议的对象,本身模样已经狼狈又恐怖,她自然没有多少自信再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只是,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她必须忍下所有屈辱。
郁情,你需要忍。除了那个目的,没有什么可以令你在意。
那个时候,她在心底如此告诫自己。
“哗——”
众人一走,底下一片哗然。
“你们猜,她到底是谁?”
“谁知道,反正是个很恐怖的女人就是了!”
“我觉得她看起来好眼熟……”
“我也这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而且,焕少爷这次又好长时间没来上学,你们听说了吗,三个月前就离我们这个城市不远的另一座沿海城市发生了大海啸。当初焕少爷还有晨漠他们正好在那边度假,听说……他们是唯一活下来的几个人耶!”
“……”
“不会吧?!还有这回事?!”
“我知道我知道!新闻报道了啦,焕少爷好幸运啊!”
“谢天谢地……”
——
中午吃饭的时候,众人坐在靠窗的位子,每个人都无言,专心吃着饭。
只是这群人中,总有一个人不甘心气氛凝重悲痛,每次都是最先打破沉默活跃气氛。那便是邱习渊,此刻他也不例外,在喝了一口水后目光有些闪躲地一一掠过众人的面孔。
一张比一张寂寞,一张比一张洗练。
所以现在的他,并不是那么底气十足。更何况,现在他的心,也是忽然就觉得抽痛,莫名就觉得疲惫,好像生活变得索然无味。只是他爱这群人,当然,除了那个已经毁容的女人。
其实当初他是非常不解晨漠的行为的,郁情那么坏的女人,死就死了,他不明白晨漠为何那么奋不顾身地去救她,最后连焕爷都出手了。他不喜欢郁情,一直不喜欢。
她的清纯,总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可是阳梓焕、阳希冉还有晨漠这三个人,他是爱到了心底的。
他们是他的挚友,是他最珍惜的亲人一般的人。
所以为了缓和下他们心中的悲痛,他深呼吸一口,故作咋咋呼呼,打破了沉寂:“咱好不容易又来上学了,我说,晚上去失忆疯玩怎么样?!玩一个通宵,明天再集体翘课!”他的口吻很是自然,丝毫伪装的痕迹都看不出。
终于,凝重的气氛被缓和些,那四个人纷纷抬起了头。
“孙子,安静点。”
目光一沉,阳梓焕口吻淡漠不惊地道,然后他也喝了口水,不再吃饭,目光若有若无地望着窗外出神。空中落叶已经开始盘旋,那分散不均的浅橙色在萧瑟天空的映衬下看起来隐隐约约,有些虚无。
他身旁,晨漠浅淡一笑,笑得寂寞神秘,根本令人猜不透,目光也落在窗外。因为不能说话,她又笑得这么遥远,邱习渊自然没有领会她想表达出来的意思,于是狐疑问道:“小漠,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晨漠拾回目光,一双漆黑如琉璃的眼眸流淌着一抹哀凉,只是她浅笑着点了点头。
也好,正好去散散心。
“太好了!小冉你呢?”邱习渊故作夸张地欢呼一声,然后扭头问身旁的阳希冉。
不知她已经吃完饭,还是忽然没有心情吃了,她也正在喝水,碟中的饭菜还剩下一多半。她没有回头,目光只落在桌面上,神色好似在出神一般有些迷离,只是她还是回答了:“好啊。”
她的口吻很是自然,也轻松至极,只是,终究没了以往的蓬勃与朝气。
总觉得,那个时候的他们,都在一夜之间蜕变了。
昔日年少轻狂的他们,一夜之间变得成熟,变得洗练,多了一分沧桑。
因为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别离,每个人心底都深深地意识到——
想要在这片人间立足,沧桑,便是幸福。
“焕爷!你还没回答我,你不说话,我就当做你默认了哦!”终于,待其他人都答应后,邱习渊再次问了一遍一直默不作声的阳梓焕。后者的目光迟迟落在窗外,看起来那么遥远。
并不是邱习渊怕替他私自做主会如何如何,而是他只想,跟他说一说话。
仅此而已。
他的神色有些桀骜,又有些内敛,有些冰冷,又有些淡和,令人望着莫名就心疼。
就好像,他的心底,藏了太多太多的伤。
“好。”
良久,阳梓焕回过头来,目光渐渐回温,像是心底渐渐升腾起一股温热,最后传到眸底。于是那深邃的纯黑,变得潮湿,像是晕染开来的雾气,氤氲了眼眸。
邱习渊再次欢呼一声,这次众人都没有再说话,只纷纷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窗外隐约萧索,夏季的气息终究已经褪去。
秋天,这个最适合别离的季节,还是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