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钟,失忆酒吧。
因为并不是放学便去了失忆,众人是相继到的,阳梓焕一行人最先到,郁情姗姗来迟。
在等郁情的时候,四个人就坐在饮酒间的吧台前,而没有去到里面的舞厅。
酒吧的光线一直不是那么充足,有些昏暗,有些黯然,只是照在脸上是一股说不出的韵味。斑驳,寂寞,让人不忍心移开目光。尤其是那个时候晨漠的容颜,寂寞又落寞。
忽然,她就不可控制地,想起了乔斯。
这个失忆酒吧曾经的首席调酒师,有着一张欧洲少年般异域阳光的面孔,几乎是失忆的名人。只是,在她的世界中,他终究是路人。
说实话,被郁情陷害,与乔斯发生关系那晚,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反抗不了乔斯。不是因为被下药了,也不是因为乔斯太疯狂,而是因为,她在心底,根本就没有将他乔斯当成一个陌生的男人,不可侵犯的男人。
所以后来的岁月中,尤其是在乔斯走后,晨漠几乎每个夜晚都要在心底咒骂自己一遍——
晨漠,你就是一贱人。
没错,她是个贱人,如果不是当初与乔斯走得太近,他也不会喜欢上她。如果不是当初将乔斯当成了亲密无间的人,她也不会反抗不了他。最后,逼走了他。
后来,他果真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曾想过要主动联系他,可是那时她才愚钝地发觉——
她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从此他音讯全无。
说实话,不想他,那是骗人的。尤其是此刻,在她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失忆酒吧,她的思念愈发强烈。
直到最后,她不得不紧紧握住身旁那个俊逸迷人之至的男人的手,她心中的痛才可以减轻些。
似是感受到她的反常,阳梓焕将她的手抱在胸前,紧紧搂住她的肩,搂得非常紧,好像她下一秒便要消失。他沉下目光,静默地盯着她的侧脸,许久无言。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如此害怕失去这个女人——
害怕到,只想紧紧抱住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抱住她。害怕到,只想望着她,将她的模样深深地镌刻进心中,那处最温热的角落。不论岁月流逝得多么仓皇,那里都能安置着他的爱,他的全部。
“你们说,乔斯去了哪里?”
忽然,似乎是触景生情,邱习渊也想起了乔斯,口吻有些落寞地问道。
他身旁,阳希冉听完只是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或者表示反正跟她没关系。
那一霎,晨漠的心蓦地一疼。
是的,乔斯的别离她并没有告知众人。众人知道的,仅仅是乔斯失踪了,并且杳无音讯。
乔斯只给晨漠写了一封辞别信,并且后来那封信也不翼而飞,晨漠根本不知道要上哪里去找乔斯。她只知道,现在的他和郑锦良一样身在国外,在巴黎,具体是哪里就无从得知了。
所以,既然如此,她觉得还是只有自己知道比较好,说出来也没用。
只是那个时候,晨漠明显感到——
身边阳梓焕拥住自己的臂膀,稍微一颤动,力道忽然松懈了。
于是,心,又是一疼。
晨漠知道,其实这个男人心底,一直在意着她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的事。她不怪他,一般男人别说是若无其事了,就算是做到忍都很困难。可他呢,不但忍下来了,还重新接受了她……
听起来,应该是她要感谢他才对。
可是,她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多少个夜晚,她忽然想到那条在自己腹中逝去的小生命,多少次心痛到泣不成声。这还不算什么,最后她终生再不能生育。
还有比这个更残酷的惩罚么?
“其实我一直觉得,乔斯很可怜。”
忽然,阳希冉喝了一口鸡尾酒,目光落在杯沿上,说道。
众人一齐一怔,都不解地望向她,只听邱习渊问:“为什么?”
阳希冉耸耸肩,口吻若无其事却有些落寞,“就是感觉,他总是给人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那一霎,晨漠无奈地浅淡一笑,重新将目光拾回落在杯中的酒上。如果那个时候她可以说话,她一定会微微一笑,说:“呵呵,是啊。”或许,她口气一顿,还会补充一句:“他一直就是这样无依无靠。”
他从来都是这样,尽管表面上笑得阳光,但鲜有人知他心底的苦涩。
“小漠,如果当初不是郁情……你觉得,乔斯会走么?”
又沉寂良久,阳希冉再次口吻落寞地问道,只是这次多了一分小心翼翼。毕竟她揭起了晨漠的伤疤,可这件事她是真的很好奇。当初晨漠与乔斯发生关系,他们知道后都很震惊,可是后来她被郁情害得药流差点失血过多而亡不说,还导致终生不孕。
他们也是在那之后才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郁情捣的鬼。
其实头开始阳梓焕并不相信,那段时间他被一种嫉妒与愤恨的心情冲昏了头脑,只觉得晨漠背叛了他罪无可恕。直到后来,他亲眼见到她被药流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痛苦模样,从那以后他便开始重新接受她。
管她曾经和谁发生过关系,反正她是爱他的。
这就够了。
也是从那以后,他开始相信晨漠的解释,看透了郁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于是他开始彻底厌烦这个女人,再也不愿见到她。她的脸,果真叫他恶心。所以最后他才会下了狠手,亲手将浓硫酸倒在了她的头上,毁了她的容。
可是那都已过去,经历太多,似乎看透了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飘过,便消散,无影无踪。
就这样,阳梓焕颇为淡漠地叹息一声,只不语。
他身旁,晨漠微微扭过头,望着阳希冉的侧脸,浅笑。灯光下,她的面孔美得不真实,漆黑微卷的长发泛着柔和的光晕。她的笑有些无奈,有些寂寞,还有些释然,就好像在说——
过去了,便过去了。
他已经走了,再说什么,都已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