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渐渐走远,心里不禁感叹着,是女子,就该有这样的花样年华,才算活的精彩吧。
我摇了摇头,双手抚上肚子,再过几个月,小家伙便要出来了,这个孩子到底是像我多一点,还是像玄渊多一点呢?
“珑儿,你看这个好不好看?”我正想着,思绪却被杨旭刚打断,我抬头看着他,却见他手中拿着一只青翠的蚂蚱,现在正是初春,哪里会有蚂蚱呢?便不觉得多看了一会儿,他笑着将那只蚂蚱递给我,原来是用青草编的,看着栩栩如生,煞是可爱。我不禁笑道,“没想到杨大哥手这么巧,看着果然跟真的一样呢。”
他摸摸头,道,“乡下的孩子哪个不会编这个,编着哄你开心罢了。”
我将那只蚂蚱托在手中,莹莹碧绿的小身体,连眼睛都编的炯炯有神的,我心下喜欢,便央了他送与我,他笑道,“本来就是编给你的啊。”我拿着那只蚂蚱爱不释手,突然想起好久以前,我还与玄渊开玩笑,说以后的孩子就叫蚂蚱,我把那碧绿的蚂蚱放在肚子上,笑道,“好啦,宝贝,这是你的哥哥,你以后就叫小蚂蚱好不好?”
杨旭刚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道,“珑儿,没见过管自己的孩子叫蚂蚱的啊。”
我随口道,“没事,反正好记就行。”
两人慢慢地又说了会儿话,见着日头渐渐到了头顶了,他方起身出去摘了菜回来做饭。这一天过得虽然平静,可是却也是无聊的。旁边的闺女看娘娘回来了,一回来便跑到我家,兴奋道,“珑儿姐姐,我看到娘娘了,娘娘果然就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长得跟个神仙一样呢。”
我摸着她的头,笑道,“是么,那你长大以后想不想当娘娘啊?”
她点点头,幻想道,“你说娘娘整天会吃什么呢,她们那么有钱,会不会天天都能吃到白面馒头啊?”我噗嗤一笑,拧着她的脸道,“娘娘那么有钱,还要吃馒头做什么,天天吃肉就好了啊。”
她一吐舌头,脸红道,“对哦,你说的也有道理。”过了一会儿,她又笑道,“不过珑儿姐姐,我觉得你比那些娘娘都好看。”
我一愣,摸着肚子道,“可是我现在腿都肿了,肚子也大了,怎么跟娘娘比?”
她不依不饶地扯着我的裙子,撒娇道,“不嘛,我就是觉得你这样也好看,等你生了孩子以后,肯定更加好看。”我无奈地摸着她的头,只是盼着,孩子能尽快地生下来,那样什么都方便许多了。
渐渐地到了六月末了,日头一天比一天毒辣,我倒是生来不怎么怕热,可是这天气也弄得我够呛。我摇着大蒲扇,看着已经大到极限的肚子,我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就要临盆了,这次足了月,顶着这么大个肚子,更加的累。
我抹了抹汗,看着在我身边做小人衣服的大娘,笑道,“大娘,不用做那么多了,现在连男孩女孩都不知道,你做这么多衣服做什么?”
她眯着眼睛看着刚纳好的小鞋垫,道,“不行,小孩生下来,简直就是见风长的,不过预备一点衣服,我看以后做衣服都来不及。”我无奈地摇摇头,“那也不用男的女的各做一套啊,多了浪费,再说了,这孩子没有那么金贵,男的女的的衣服都能穿的。”
她慈爱地看了我一眼,笑道,“你是不知道,小孩子是最金贵的,再说了,我喜欢孩子啊,当年我生下旭刚之后,我家当家的就走了,我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的把他拉扯大,口上虽然不说,可是心里面一直是希望还有一个女儿的,你来到了我们家,我是真心的把你当闺女的,你说,闺女要生孩子了,我这做姥姥的,能不多准备一些么?”
我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小汗,知道她这么久以来,不仅照顾我,还为我的孩子做了许多,心下不禁感动,笑道,“我的母亲去世也很多年了,看着大娘,便想着,要是我的母亲还在的话,也必定会为我忙东忙西的,心里面也亲切得很呢。”
两人正说着话,我突然感觉小腹一阵坠痛,我不禁握紧了蒲扇,用牙缝挤出话语道,“大娘,我好像快要生了。”
大娘慌忙把我扶到床上,羊水都已经破了,她反倒不急不忙地去旁边人家,烧了开水,又请了村里的稳婆来,待一切有条不紊地做下来,方才为我接生。这次的疼痛都没有上次那么明显了,跟着她们有节奏地呼吸着,不久之后,便产下了孩子。
是一个女孩,闭着眼睛嘤嘤哭泣着。
我抹了抹头上的汗,听着孩子高声哭泣,我也不禁跟着哭泣起来,我忙道,“将孩子抱过来让我瞧瞧。”大娘依言,将孩子抱了过来,我就着她的手臂,看着孩子闭着眼睛腿脚胡乱蹬着,小脸哭得通红的,我又笑道,“好丑,跟她哥哥一样丑。”
大娘嗔道,“乱讲话,瞧着小眼睛小鼻子的,多精神啊,长大以后,一定是一个美人胚子,就跟她娘一样。”
我倦极了,正跟她说着话,就睡着了过去。待醒过来,已经是黄昏了,我伸了个懒腰,大娘已经端了一碗鸡汤进来,笑道,“醒了?赶紧的,趁热喝来了汤,补补身子。”
我往她身后瞧着,“孩子在外面,我刚刚以为你没有醒,就没有把她抱进来,怕吵着你,小家伙已经洗干净了,精神着呢,正和旭刚玩呢。”我扑哧一笑,道,“没想到杨大哥还会带孩子呢。”
正说着,杨旭刚已经抱着孩子进来了,便走边道,“刚刚听见你们这里面有声响了,便知道珑儿醒了,诺,我就抱着孩子进来,我知道珑儿肯定想孩子了。”
我忙接过孩子,谦安小的时候我就没有抱过他,这么小的东西,软软的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下手,杨旭刚笑着将孩子递到我的手上,手把手地教我托住孩子的头和身体,小家伙方安稳下来,睁着眼睛看着我。
大娘笑道,“刚刚听珑儿说,你还有一个孩子,不过看你这个样子,还真的像是第一次带孩子呢。”
我赧然笑道,“是啊,她的哥哥我都不怎么带的,现在在家里,我还真的有点想念他呢。”
大娘是个热心肠,听我这话,便着急道,“那什么时候接过来吧,母子分离是最难忍的,旭刚小的时候我就跟他分开过几次,那些分开的时辰,简直就跟有老鼠闹心窝子一样难受。”
我摇摇头,落寞道,“算了吧,那个孩子现在在很远的地方,我都没有办法接近,还是等以后我有机会再说吧。”
大娘摸了摸我的头,叹了一口气,突然又笑道,“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很像一家子啊?”我一愣,不由地低了头,脸红扑扑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杨旭刚也是,看了我一眼,便出去透风去了,剩下大娘揶揄的目光。
我笑了笑,道,“杨大哥脸皮子薄,大娘就不要跟他开玩笑了。”
她摇摇头,逗着我怀中正在吐着小泡泡的女儿,许久才幽幽道,“珑儿,我家旭刚是个好孩子,既然你夫家没了,大娘也喜欢你,你不如就考虑考虑吧,反正这么久了,我家旭刚为人怎么样,你是知晓的。”
我忙止住她,笑道,“我知晓杨大哥的为人,可是我夫家去世还不足一年,我现在又拖儿带女的,自是配不上杨大哥的,等以后杨大哥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女子,那样岂不是更好?”
她见我一丝意思都没有,只好笑了笑,道,“待会我再给你煮点吃的过来,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我应了她,躺在一边逗着小宝贝玩,心里却想着,现在也该走了,我毕竟不是一般女子,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想清楚此点,只得等我坐足了月子,才能向大娘一辞行了。
又过了一月有余,我在大娘家过的甚是安稳,甚至不想再动了,宝贝玩的正开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小腿,夏日里的清凉小裙罩在她的身上,露出了一截像藕一般粉嫩的手臂,我看大娘逗得欢心,开了几次口,终于道,“大娘,我在你们家叨扰这么些日子了,现在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怕是要向你辞行了。”
大娘的手一顿,叹了一口气道,“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我这么多日子,其实一直等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可是这一天也来得很快啊。”
我心里有感触,眼泪几乎都流出来了,我勉强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从相遇开始,就注定要离别的……”她忙打住,笑道,“不要说那么伤感的事情,现在你们要走,有自己的事情,大娘不拦你们,只是,等你们以后有空了,就回来看看我和旭刚,怎么样?”
我点点头,她抹着眼泪,又道,“什么时候走?我给你们做点干粮路上吃。”
我们是随着进城的马车去的城里,我抱着我的宝贝小蚂蚱,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想着分别之时大娘和杨旭刚眼中的不舍,心中便觉得伤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的赶车的大爷道,“到城里了,姑娘。”
我应了一声,抱着小蚂蚱下了车,道了谢后,却不知我现在要往哪去,看着了路上的人来来往往穿梭不停,街上的房子很多,却没有一个可以容纳我。小蚂蚱许是饿了,蹬着小腿正放声哭泣着,我急忙哄着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突然想要回到那个小村庄里,过上一辈子或许也不错,可是赶车的大爷早就走了,连灰尘都已落地为埃。
我轻声哄着小蚂蚱,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地越走越远,我一时看着孩子,却不见前面突然出现的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毛脸大汉,带着几个小喽啰,晃头晃脑道,“小媳妇,去哪里啊?”
我一惊,本不想理他们,他们却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的,不留一丝缝隙。我沉声道,“各位好汉有话好说,小女子身上身无长物,就是连一点碎银子都是没有的额,望几位好汉放过小女子一马。”
他们相视一笑,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不是还有一张俊俏的脸蛋么?大爷我就好这一口,你那小孩,想必贩卖出去,也是能得到一个好价钱的。”
我心中恼怒,护着小蚂蚱,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敢强抢民女,贩卖儿童,还有没有王法了?”果然,这句话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简直就是给他们添了一个笑柄,他们哈哈大笑道,“老子高兴了,这就是王法。”
我抱着小蚂蚱没命地往回跑着,他们没想到我还有胆量跑,皆是愣了一下,接着便跟着我跑了起来,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几乎都快把命给跑没了,才把他们甩掉。我呼呼地喘着粗气,小蚂蚱倒是不哭了,瞪大着眼睛稀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我苦笑一声,道,“你个小东西到有一点胆魄啊?居然连这都不怕,果然是我隐珑纱的女儿。”
她像是听懂了这句话,依依呀呀地蹬着腿,似乎在炫耀自己的胆魄。我抹了汗,看着周围,一片人生地不熟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抱着小蚂蚱去了旁的一家酒店坐着,问小二要了酒菜,慢慢地吃着。
待酒足饭饱,小二上前结账时,我才发现了人生之中更倒霉的一件事:钱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里面是大娘辛辛苦苦凑起来的几两碎银子,现在身上通体上下,没有一点钱。
我气短地看着小二,笑道,“那个,我忘了带银子了。可不可以这顿先垫着,等我有了钱,马上还给您。”
小二一听我想吃白食,眉毛立即竖了起来,道,“没钱?没钱敢来吃白食?也不看看这里是哪个的地盘?”我眉毛抖了抖,真是人生之中,所有倒霉的事都聚集在了一起了。我叹了一口气,道,“那这样吧,我把这个给您。”我想取下小蚂蚱身上的小金锁,又想着这是大娘给我的,只好道,“算了吧,我在这里给你们洗碗刷盘子,不用工钱,等我的饭钱抵消了,你们就放我们走,怎么样?”
那小二上上下下地将我们打量了,许是见我们却是不像有钱付银子的主,只好无奈道,“好吧,算我们倒霉了。”
月儿以高上了,悬在头顶上,撒着妖娆的光华。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去看那月亮。
我抹了抹汗,蚊子在我的周围嘤嘤围绕着,时不时有一两只上来亲吻我,我顾不得去拍它们,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盘子,我不禁着急起来,小蚂蚱在一边躺着,被蚊子叮咬之后,痒痒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她烦躁地哭着,却将我弄得更加烦躁了。
我嘴里恨恨骂着那偷取我钱包的小毛贼,害的姑奶奶我在这里受苦受累,却也在想,我当初立下的那么多豪情壮志的誓言码到现在却也一个都没有实现,我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心里正腹诽着,却听见一声轻笑,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出。我警觉的看着周围,护住我的小蚂蚱,道,“是谁在那里?”
从树上飘下一个人影,飘飘然地落在我的周围,他道,“好久不见了,珑儿。”
我舒了一口气,道,“面人刘,你别神出鬼没的好不好?要吓死几个人?”他挠挠头,道,“这么久不见我,你都不激动么?”说罢自顾自地蹲下来,逗着小蚂蚱。我扶了扶额头,道,“你看看这里这么多碗碟,全部要我一个人洗,现在除了上天降下一百万两真金白银给我,否则,谁来了我也不会激动的。”
我又蹲下来,洗着碗,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应了一声,道,“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一直在这附近没有走远,就在这附近派了人手过来,等你出现了,自会有人通知我,那样我就能找到你了,当初你说的要带我一起闯荡的,所以,我很厚颜无耻的就跟了上来。”
我又摸了摸汗,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来的?”
“时间不长,就是你那会儿吃饭的时候。”
我应了一声,突然腾地站起来,道,“你说什么?那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没钱?你还让我洗这么多碗?你有病是不是?”
他耸耸肩,道,“我当时想出来来着,没想到你这么机灵,我就先看看情况再说咯,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多大的损失。”我无奈地坐下,道,“好吧,那你现在有什么事情?”
他笑道,“没什么,看你们母女两没钱吃饭了,特来接济一下,再怎么说,以后我们也会是长远的伙伴嘛。”
我抹了抹手,抱起小蚂蚱,道,“那我们走吧,我再也不要在这里受什么气了。”
他轻笑一声,猛地揽住了我的腰,一下就腾空而起,飞出了这个院落。我突然想起最开始见他的时候,他那一副豪放不羁的样子,以及第二次见他时,他那种羞涩可爱的神情,以及现在,他又是城府颇深,只是这么多次见他,每次都是不同的性格,让我不禁怀疑,他到底是面具太多了,还是人格分裂了?
想着想着,便落了地。
他一下没有接住我,让我摔了个狗吃屎。我无奈地趴在地上,只听得他哈哈大笑道,“珑儿,你说你,连站都不会站了。”我费力地起身,从他手上多过小蚂蚱,道,“算姑奶奶这次栽在你手上了。”
说罢,气愤地转身离开,他忙上前道,“好啦,珑儿,我错了还不成么?”
我不理他,继续往前走着,他又道,“你没有我,以后怎么吃饭,怎么找到玄云军?”
我一愣,停下来看着他,他赶紧上前走了几步,笑道,“这才听话嘛,走吧,刚刚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去吃一点?”
我看着这个时辰,或许是子时了,哪有地方吃饭?我摸了摸肚子,道,“算了吧,这个时辰了,除非去偷还差不多。”他神秘一笑,道,“那好吧我们就去偷一点吃。”
见他神秘的样子,我不禁也好奇气啦,怀中的小蚂蚱蹬着小腿哭泣着,我无奈道,“好吧,孩子不许,我们还是等到天明再说吧。”他也无奈地耸耸肩,道,“小孩子是最听不得这些话的,那我们就算了吧,回去吧。”
累了一天,终于睡了一张好床了,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抱着小蚂蚱,道,“小蚂蚱啊,你说,你的爹爹现在是在哪呢?在奈何桥的前面还是后面,你说要是他不等娘亲了,娘亲可怎么办呢?”
正说着,却听见门外有一阵咳嗽,接着便是刘承昌的声音,道,“你睡了么?”睡是自然没有睡的,不过却不能让他进来的,我应了一声,道,“你有什么事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没有,早些睡吧。”
莫名其妙的。
第二日醒来,日头已上了三竿,小蚂蚱倒睡的香,口水流了一滩在我的身上,我逗着她,她伸了个懒腰,醒过来看着我哇哇大哭着,待服侍好小祖宗穿衣用食完毕,便听得刘承昌道,“珑儿你醒了么?要不要吃早餐?”
我摸着肚子,已经饿了许久了,便道,“行,那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吃饭的时候,刘承昌一直怪怪地看着我,看的我心里毛毛的,便道,“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他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吃着饭,过了一会儿,他道,“珑儿,你……不要想太多。”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他急了,道,“不要想着跟了玄渊去了,你还有小蚂蚱呢。”我噗嗤一笑,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放心吧,我不止还有小蚂蚱,我还有谦安,还有宝儿呢,我不会想不开的。”
他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昨晚上路过你房门口,听得你说什么奈何桥的,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寻短见呢。”我摇摇头,无奈地看着他跟个小孩子一样,无可厚非,有时候,他确实蛮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