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意料之外
北风卷地百草折,邹辞的手掌之中,丝丝劲力如光彩流转。指间反勾,锋刃般的力道,已经将乙木老人的肩膀锁定。
一丝莫名的邪笑,乙木老人竟完全迎上这一招“云断西山”,空门暴露,咽喉轻轻的上下一抖,倏然间,掌指之力已沾上他的衣角。
忽然就在邹辞的掌劲将触未触之时,乙木老人陡然收劲鼓腹,三寸的空间为邹辞掌力所击,呜呜的劲风搅动,小小的空间中若残云风卷,饶是邹辞掌力惊人,这隔空之风也是徒劳无功的。
这一切都在乙木老人的预料之中,桀桀的怪笑声起,苍白的指爪狂扫而出,疾点邹辞内腕“劳宫”穴。
这“劳宫”穴,正位于人手臂中线与五指延长线交点,恰恰也是人手掌之中心。邹辞吃了一惊,甫地收掌反圈出三道掌风,五指箕张,飞射出五道指劲。
但乙木老人抢了先机,自不会轻易放弃,手臂一屈一振,爪间寒气匝起两轮寒圈,随手臂的扯动之间在空气中留出十道纵横交连的白线,轰地一声,似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又似是顿失滔滔的纯白冰浪自山间倾泻而下。寒气扑面,邹辞如净身站于三九冰天雪地之中,风头如刀面如割,飒飒寒气临身,邹辞大吼一声身形倒卷,指甲扣入肩部,痛得地狂拍一掌,可那手指仿佛长在他的身上一样,砭骨奇寒结塞住整个右臂,霎时一阵麻木,已动弹不得。
“哈……哈……”尖笑声起,乙木老人爪劈邹辞的面门,森森阴气逼近,利爪堪堪戮向眼珠。
“啪”地一声,邹辞衣衫狂抖,袂角飘荡,瞬间一掌自下方斜荡而上,掌在乙木老人腕脉一格,顿使爪势稍有顿挫,反掌一挑,四道掌风平地里自下方狂卷排击扬上。
大仰身,七星步,乙木老人避开四重掌浪,同时不忘反攻一爪,这次的一爪是当胸而出,寒劲催出八成,甚至连乙木老人本身的双爪也已化为晶莹的白色,气劲飞旋,电光火石之间已锁定邹辞“天突”、“乳中”、“腹结”三处大穴。
黑浪层涌,气蒸海泽。邹辞身体高速旋转,并未有分毫停顿,以至于连面部和四肢的影全纠缠交错于衣衫卷动的重重黑浪之中。人在影中,掌亦在影中,乙木老人眼睛一花,咻咻两声破击之音,胸口已中了三掌,倏然间一大步倒退,邹辞的身影也已放缓。
霍地一拳自己木老人左边打来,绵绵拳劲,既急又狠,但在乙木老人的眼中也不过是比平常的拳招快一些。贯空一爪,一抓三连,看似只是简单的攻势,实则是暗扣邹辞的腕脉。
陡然间,那道拳风忽然凭空消失,乙木老人三爪皆空,周围根本没有邹辞的人影,只有一条手臂。
那是一条平削的手臂,手臂带动的是只经平常拳风快一点的拳击,但在上一个刹那,这只手臂还在直拳冲击,现在竟诡异的削向胸口。乙木老人可以清晰的看到邹辞手掌的变化,拳化为倒铩,由倒铩化为掌刀,咯咯的掌声风之音好像锅中的黄豆四散飞溅,亡魂皆冒,心头一热,乙木老人倒拔而出,勉强在空中转身空翻,三丈之外立稳,方才安心。
“啊!……”忽然,乙森老人双目斥出血丝,血泉呈扇面平胸品射出,邹辞的掌刀自他的后心透体而入,血水随虎口缓缓滴落。
“不过……嗯!”邹辞的眼角一抽,松掌倒退一大步,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手掌缓移向颈侧,一只三寸长的细针拔出,脸色刹那变为青紫,摇摇欲倒。
“唐门的人,老九照顾好大哥和老七!”阮横低喝一声,往厅外移去。崇虎将邹辞扶到座上,而邹辞本人则面目扭曲,斗大的汗珠流下,显然是中了极烈的毒药。
阮横冲入院内,偌大的厅院空无一人,薄雾时降时升。但以阮横的目力,自然是不会受雾气的影响,可他还是没有看到人影。
施放暗器的人在哪里?这竟成了一个谜项。但凡江湖中的暗器,并非全是偷袭之用。
那种专在人背后下手的暗器乃是暗器中下九流的部分,成名高手自不屑于使用。之所以暗器中带有一个“暗”字,实则是指出奇不意,令人即使明白暗器的来路和手法,也要眼睁的中招。而天下暗器手法最高的,是空门,但空门之人均是道义之士,不可能以这喂毒之针伤人。而且,邹辞在地面的势力之大,空门自不会撕破脸皮,造成两败俱伤之像。
那么除了空门,恐怕也只有蜀中唐门能够作到伤人于无形之间。以邹辞的奔云手,纵然是暗器,也完全可以接住,之所以接不住,只是因为暗器无形无象,接无可接。
“唐剑云……”阮横骤然变了颜色,身体一俯,恰好一道黑影自背上扫过,只差半寸便函要被刀刃切中。
伞面一响,顺部如长虹贯日,一转一抖,分射阮横背部“命门”死穴。紧急一个躬身,阮横的额头已经见汗,陡然间一个“滚地刀”的身法,并未出刀,全力一滚,就在那停顿的片刻,鱼跃双手撑地,轰然一脚斜上后蹬而出。
这一蹬之中,非同小可,乃是阮横急中生智,只在躲闪之间,猝然反攻,攻敌之不备。而且,这一蹬之中,并非只有腿劲,乃是滚地未尽之力合那鱼跃之时手臂倒撑之力,此时的一双腿便如两根飞湍而下的石柱,雷霆万钧,倒卷而起,衣衫鼓动如擂石天降,轰得那支乾坤伞也是微微颤抖。
“喝!“伞面爆出一声铮然的刀剑相拼之音,双腿结实的踏在伞面,马踏飞燕,力量何其之大,但那飞燕竟在云端重雾安然飘浮。此时的伞便如飞燕,遗世独立,飘然于物外。阮横只觉得力无处,好像一双腿踢进虚无,但又不能再向虚无之中进退毫厘,金刚伞好像有神奇的魔力,时吸时放,无论阮横的身体如何转动,那伞也正逆自如,陡然间一沉,一道黑影已在阮横的眼前一晃而过。
“呜……!”失心丧魂的一声怪啸,悠远而又凄清,魔笛摧心,一戳一打,只在阮横因一沉之力不防之下,袭向阮横两三条肋骨之间的心脉。
人体的心脉,是全身上下最脆弱之处,而肋骨之间的心脉则是破绽中的薄弱。魔笛一指对于人体经脉认识之准确,已可说是技近乎道。
“嗖!……”一道竖直的长影飞射而至。笛影顿在半空,分毫不得再进,魔笛一指的身形如流星飞泻,噔地狂退三丈,方欲举笛吹出声响彻云霄,一道排山倒海的劲风压向面部,瞬间的窒息,刹那的停滞。
一招最简单的“黑虎偷心”。这本是天下武林人都知道的招式,但凡会用两招拳法的,都能熟练地运用这招“黑虎偷心”。然而在崇虎的手中,这招并不有特别的不同,可是崇虎从来都喜欢拼命,“黑虎偷心”,只攻不守,魔笛一指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一时已乱了阵脚。
挥腕一甩,点点寒星随腕抖出,以笛用指招,侧方朝崇虎的腕部“溪谷”穴打去。这“溪谷”穴位于臂骨末的凸起与手掌下角的骨结中凹陷的部分,一旦打中可使劲力尽卸,不攻自破。
“呯”地一声,铁笛爆震,魔笛主人只觉如撼铁柱,虎口欲裂,连性命相交的魔笛也几乎脱手而出。崇虎却是连眼睛也未眨一下,直冲的拳风陡变为轮臂砸拳,巨石滚入万丈深壑般,势不可挡。
一指向天,笛已不能再用,只能以手指一试。手指虽然没有笛子硬,却比魔笛灵活百倍,哧地一声,拳风挫地魔笛一指一弯,几乎刹那便要折断。笛与指两个最大的倚仗已是不能,魔笛主人好像陷入泥沼之中,挣扎片刻方才急掠而出。
“好大的力气,人人都传崇老九神力盖世,移山倒海,今日一见,各不虚传。且看能否接我一曲!”魔笛主人笛落唇边,轻轻一吁,一声悠长的鬼啸,似是深宫的长叹,又似是幽谷中的一声悲叹。唐剑云脸色一白,饶是他内力精纯,也了解其中厉害,暗道不妙,只知这次魔笛主人的一曲绝对非同寻常。
“我来对付他!”李牧自内厅跃出,大踏步颠扑三步,第一步似跳微顿,第二步将近还退,待到第三步时陡然后退,浑地一个转身,两团飞影旋动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两个大圈,均是围绕魔笛主人而动。
“桀桀……”怪笑声自笛孔中射出,开始仅仅是令人有些不舒服,可片刻便多了难以言喻的唏碎之音,靠的较近的崇虎和阮横只觉心跳加快,脸瞬间涨的通红。
“咻”的长啸,两颗轮影猝地向内心一并,娑娑的齿轮旋动之音,前一刻还在七步之外,眨眼便将将要斩向魔笛主人的颈侧动脉。
手腕一抖,魔笛主人掌中寒星挥洒,手指不知如何在笛身一扣,长笛骤向两边暴涨三寸,呛的一声,火光迸溅的同时伸长的部分与铁轮发生剧烈的碰撞,声波大涨,两只飞轮好像斗败的飞禽忽忽悠悠的向魔笛主人的背后飘去。
李牧脸色一冷,魔音的刺耳之音令他如万蚁噬身,若不速战速决,长久下来必为人所制。忍住音功之苦,李牧将那微不可见的细线在手中一扯,霎时星芒万点,两支飞轮上射出两蓬难以目视的细丝,细丝在空气中互相纠缠,集腋成裘,瞬间结成交叉纵横的巨网。两张网,竟分别扑盖各唐剑云和魔笛主人。
魔笛主人首当其冲,鼻间一哼,换一口真气抽身而退,可不动则已,一动之下更是麻烦。在他周身的空气中布满了大量细丝,极具粘附之性且与巨网密不可分。这并非巧合而是李牧有意为之。此招“天网恢炭”,越动缠的越紧,可谓李牧之绝技。
魔笛主人好像意味到了什么,纵然他的“魔笛曲”天下无双,能吹的强敌肝胆俱裂,却奈何不了这无生命的网状物。
长笛倒圈,伸和的部分竟扫出两疲乏剑光。这魔笛并非平常之物,乃是魔笛主人误落一间古代宫殿之中,偶然所得,内中更有一部秘籍,记载了魔笛吹法与笛本身的诸般变化。他本人名门冷家之后,本名冷清秋后又师从于陆家,故而剑法指法均是一绝,其后他更凭天才将自身剑法汇入笛招,凝成了“剑气诀”之两招。这魔笛本身也制作精巧,一笛分三,中间的主体并无甚厉害之处,可这伸出的两边神炒非常,边上被打磨为薄刃之状,锋刃比之神兵犹有过之,且其上分布了细孔与方孔两种孔形,实则另有妙用。
但是,在那神兵一样的锋刃触碰到巨网之时,那巨网也仅仅是轻颤一下;绳线断开的轻响连起,可网还是完整的罩到了他的身上。
“呯!”乾坤伞开,巨网尽落在伞面之上,仅仅是轻轻一转,漫天飞絮散落尽,可唐剑云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网的束缚,但他只是在等待着什么。
魔笛主人一怔,目前的情形实在怪异。他明白了自己被网罩住的原因,这巨网不仅是罩下的好坏一部分,只要有断开之处,周围未聚集的絮丝便会因为磨擦产生的吸力聚集,形成新的网丝。像唐剑云这样一次性斩断,方能摆脱纠缠。
“唐剑云,帮我斩了这网。你……”魔笛主人冷清秋满脸怒容,看着唐剑云。但唐剑云的脸色依旧是那样冷,没有理会冷清秋的话语,径直自墙向下一跃,向厅内道:“邹帮主,合作愉快。”
“哈哈!确实愉快,不过唐老弟的毒着实厉害。若不是针中含有解药,我这一条命便要搭进去了。”邹辞的身形随着声音现出,朱放及木天雨、阮横、李牧、崇虎及中寒掌受伤的南宫轩夜,目光中俱是奇怪之色。唐剑云的倒戈,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冷清秋瞪了唐剑云一眼,目中尽是怨毒之色,冷然道:“姓唐的,你有种,难道你不知道叛教的……”
“哈!可笑之至,唐剑云若是贪生怕死之辈,便不配为唐门这一份子。清秋兄,迷途知返,无相神教野心之大,非你我所能想象。回头是岸。”唐剑云并无胜者之姿态,而是平心静气的与冷清秋商议。
冷清秋悲怆的冷笑一声,扫视众人,道:“你们以为就凭你们便能对抗无相神教?无相神教高手如云,那首座无相神与护教法王之功力深不可测,而且八大家族也在旁倾力相助,双方合作,恐怕横扫六合之日已经不远了。”
“清秋兄,话虽如此,可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放弃。道消魔长,你身负奇功当负起责任,又怎能逃避?”唐剑云道。
“哼,六大门派欺世盗名之辈,个个道貌岸然。今日武林势败,他们要向绝对责任。”
“这么说,你不想和我等合作!”邹辞眉头一皱,忽地窜到冷清秋的面前,手掌已要拍下。
冷嘲热讽清秋一咬牙,心中一横,却是下了必死的决心。当下奋力将头扬起,紧紧地握住视若性命的长笛,这也许是他在世间最后的痕迹。
许久,没有声响,没有脑血飞溅。冷嘲热讽清秋睁开眼睛,正在奇怪之时,忽地全身一松,怔神之间巨网已经除去。
“你走吧!越远越好!离开无相神教,否则下一次见到你,网内剩下的恐怕只有尸体了。”邹辞目光中流出一丝复杂。木天雨想要说话,却被阮横阻止,阮横明白,邹辞有自己的想法。
羞愧、恼怒,夹杂着些许的恨意,冷清秋迅速的站起,好像这样做能够改变他刚刚失手被擒的事实一样。笛身一甩,他想要拼命,可手却举不起来,脸涨的通红,头一回,三四个起落便消失在雾气的尽头。连个招呼也没打。
目视冷清秋离去,雾气真的将要散了。下午的太阳,风头依旧盛。厅院这中,如往昔一样平静,叵有若无的丝絮早已随风而去,如若没有那两具模糊的尸体和淡淡的血腥,一切的一切都仅仅似狂风暴雨过后的黎明。
“邹帮主,你的朋友似乎有些危险,再晚一点恐怕性命堪忧。”唐剑云笑道。
邹辞脸色一变,急道:“唐兄可以带路?”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