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美人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我哭笑不得地看着那方白绢,怎么也捉摸不透。正想原样把它叠好放回瓶内时,白绢却突然脱了我的手,飘飘摇摇地浮向半空,而后向前缓行,及至到了门边时,复又停下来,似乎是在等待着仍留在原地的我能跟上它。
“……”这情况着实诡异,有那么一瞬,我想直接拔腿逃走;可转而又一想,如今我和夜语的关系已经陷入了胶着状态,如果再这么继续冷却下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所有的一切势必会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我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
于是我就跟着这方白绢出了门,那时玉琅轩正在屋内恨铁不成钢地调教雅米的琴艺,竟然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是以我很轻松就离开了那座府邸。
“啊……怎么还没到啊,累死了……”又跟着那白绢走了一段路,双腿实在是无力再支撑身体的我终于成功瘫坐在地上出声抱怨。这么一路走来少说也有几公里了,就算是坐车也会有点累何况是用两条腿在走。白绢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懈怠之意,不住在我眼前翻卷着,似是在焦急地催促我快走。
“你再抖也没用,走不动就是走不动啊!让我休息一会先。”虽然看它这样估计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可是我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难道要爬着过去?开玩笑。
我这句话音未落,就听得前方传来一阵似乎隐隐带着宠溺意味的轻笑。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小道上,凭空浮现出一位身穿浅红色罗裙的妙龄女子,曳地水袖浮掠出一片璀璨的光影,而她那乌压压的发髻上绾着一支翠色的玉簪,目如秋水,巧笑偏怜。
“诶?”不知为什么,我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子,突然有些恍惚觉得这张脸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可是不对啊,明明是第一次相见,我认识的所有女性里也没有一位是长成这样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此情此景下没时间让我多做思考,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道,“你此刻尚且是肉体凡胎,走不动也情有可原……来者总是客,何况是受到白绢召唤而来的客人。还请去我翠烟楼一坐。”
我刚想问她那我们该怎么去,眼前凭空一花,待意识好不容易恢复清醒时,却错愕地发现自己早已站在一座高楼之前。
那楼其实并不算很高,看着约莫和外头平常的那些酒楼也没有什么区别。高楼门口两侧挂着两盏朱红的八角宫灯,在并不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可以隐约看见这幢木楼周身都雕刻着相当精细而华丽的纹样。
不知道这楼当初是怎么造出来的,光是周身那些花样就当真是鬼斧神工。我在心里默默赞叹一句,上前一步正想细看那到底是什么纹样,手腕已经被一不轻不重的力道挽过,回头才看见那女子早已到了我身边,温言道,“夜深露重,还是莫要在外头耽搁了,进去罢。”
没等我来得及客气一番,她就这般扶着我往里头去了。那脸上分明是温润而柔和的笑意,可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我却觉得她是隐隐在害怕什么。
难道这楼里头,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我知晓的么?
不多会我就被请到了一间雅室之内。坐在金丝软榻之上,有些诚惶诚恐地接过她亲自递来的一盅茶水,我怀着惴惴不安的神情试探地开了口,“那个……”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温和地打断了我的话,伸手点向刚才替我斟上的茶水,“这大晚上的,还是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好……好的,非常感谢。”琢磨着一时半会可能她不会松口,我只好点了点头作罢,小心捧起了那盅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那不知是放入何物所熬煮的茶水,入口竟是异常甘甜香醇,全没有普通茶叶的淡淡涩意,不由让我微微蹙起了眉,“这……真的是茶么?”
“告诉我,你喝完的感受是什么?”女子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话题不动声色地岔了开去,那望着我明净如秋水的双眸内,分明暗含着某种希冀。
“唔……”细细感受了一下口中残余的淡雅香气,我却并没有完全将眉目重新舒展看来,“我觉得吧……总感觉……太过直白了一些,要说口感其实是很不错的,但是一想到它是茶就让我有点不能接受,或许是我个人原因?总觉得体会不出来茶水应有的那种淡淡苦涩和绵长悠远的余香啊。”
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一场绚烂到天地都为之变色的烟火,可最终却只能持续短短几秒;而我所憧憬着的,却是平淡而安静的生活。
并不需要什么大起大落的人生,就这样简简单单活着,终有一天一样可以体会到同样的感受,如同上好茗茶的回甘,需要一点点用心去体会才谈不上是糟蹋。
“太直白……”女子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似是在细细咀嚼,忽然又笑了,“你可是在指这玫瑰清露比不上一般茗茶?须知这做法也并非如何简单,需要将花瓣洗净,先把一半的花瓣倒进锅中加水熬煮十分钟左右,取出花瓣只留下汁水,再把剩余的那一半玫瑰花瓣放入锅中继续熬煮,再次取出花瓣之后,需要盖上锅盖再用小火熬煮片刻,加入糖桂花搅拌均匀,方才成型。如此说来,似乎比起普通茶水也不见得有如何逊色?”
那双眼睛掩映在蝶翅般的长睫之下,使得她言语顾盼间神色婉转,煞是动人。
虽然她其实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表现,我却还是有些慌了,连忙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嗯,我以前记得一句诗,叫做‘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光看意境而言是极好的,只是这样美好的事物,因为绽放得太过张扬,太过惊艳,一时能吸引人的眼球,但却不能如那些寻常之物一般长久地留存下去。所以并不是这茶水不好,而是如果让我个人来选择,可能还是更偏爱后者罢了。”
“唔……”女子细细端详着我的表情,有些了然地点点头,“这般说来,好像确是如此。对不住了,你难得来此一次,我却自作主张地备了不怎么讨喜的茶水,还请原谅。”
“呃……”注意到她眼中那抹歉意是认真的,我不由一阵心慌,刚想说不用这么客气,却听见她清灵的声音复又响起,“作为道歉,就免费替你占上一卦吧。看你这模样,约莫是最近碰上了些烦心事。”
她这么一说,心知正事终于来了的我眸光一紧,正色道,“有劳这位前辈了。”可能是觉得这样不足以表示诚意,我索性站了起来躬身一礼。
女子没有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躲闪不及只得受了一礼,伸手把我扶起道,“不需这么客气。你且坐好,接下来的一切需要你集中心力。”
我点头表示清楚了,就看到那女子变戏法一般手上突然多出了一副玉牌。
晶莹剔透的白玉在她十指之间盈盈晃动着切牌,清脆的相击声悦耳异常,宛如投石入水,骤然溅起一片飞花碎玉。
我出神地看着她一举一动从容不迫,心里暗叹原来有人切牌也能切得这么优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忽而听得她清声低喝,“我们先从你现在所担心的问题开始看。集中精力,选择你想要的牌。”
我赶紧应了一声,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又看了一遍摆在面前的玉牌,颤抖着手指抽出了第一张。
通透的玉石牌面上,依旧是以篆体清晰地刻了两个字——贪狼。不知为何,根本还没听到牌面的解释意义,我心里就莫名地开始一跳。
贪狼……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是北斗七星的第一星?这女子怎么会用这种牌面来算卦?
“贪狼……”女子在看到牌面之后也是微微有些惊讶,然而那丝瞬间而过的诧异被她很好地掩映在了那如水双瞳中。点了点头,她开始向我解释,“这张牌象征了你现在所担心的事物,你正在为一个人所苦恼,此人待人处事八面玲珑,手段圆滑,性格方面有着爱憎分明的特性,但经常隐藏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喜怒无常,为放荡之事。又因其善于交际,工于心计,故而经常让你生出捉摸不透的感觉,我说得可对?”
“对……”开始还不怎么相信的我听到此刻却是不由一阵唏嘘,这字里行间说的可不就是夜语么!还没等想好要怎么回应,就听那女子轻叹一声,“这并不怪你,贪狼是南北斗中最复杂且最不易了解的一颗星,在十四主星中,最是多才多艺,个性也最为多变。不过,你所关注的这人,也有可能因人生里的一段感情伤害——比如痛失挚爱——而产生性格上的变化,失去了原本作为贪狼的那种八面玲珑的交际手段,而变得自我封闭,如死灰槁木一般。暂且先不提他,我们再来看看你未来将会遇到的事情。请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