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模样,好像是误解了我的意思。”碎玉瞥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自顾自继续下去,“我的师门就在雪山,不过是情趣所致才想到过来看看罢了。你若还在江南,我是万没有这么好心情跑过去的。”
“你以前在幻境的时候不也是时不时就神出鬼没一趟?还和颜华有关系。”我没好气回了她一句,转过头去,“请自便,反正我现在也是个阶下囚的身份,这里可没什么好东西能用来招待你。”
“和颜华有关系的是我的师尊,我不过是连带被照顾罢了。闲话不提,我有点想知道,你上次所说那个故事的结局。”碎玉却并没有反驳,而是简单两句之后突然地转开了话题,听懂她意思的我不由一愣,“什么故事?那个男女反目为仇的故事么?”
“是的。”碎玉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一向清冷的丽颜竟然反常浮现出怅然的神情来,“我想知道……那对眷侣直到最后都没有原谅对方吗?”
“哦。”反正告诉她也没有什么大碍,如果这样能送走这尊大神的话我倒是乐意得很,“上次说到婚宴当天,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现场,血洗了整个婚筵,重伤那个男人,并对他的妻子下了毒手对吧?之后那个男人为了治好爱人的伤,带着他的妻子退出了乱世纷争,由于对那个女人始终存有愧疚之心,他便下令百年之内,自己的师门不能踏入江湖一步。不过,他们相爱时所共同铸就的一对暗器却随着时光流逝而留存了下来,一个叫做五瓣梅,一个叫做六出雪。”对于当时极为热衷的网游内容,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这样啊……”不知为何,听完我的话之后,碎玉脸上一瞬间有种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得我一头雾水,还没等搞清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她又幽幽开口问道,“就是说其实他们之间还是有情的?那么……梦,你告诉我,是不是所有的仇恨,都有可以放下的那一天?”
“啊?我的回答不重要吧?这种问题在每个人的心里答案都不一样,你自己觉得如何做对得起良心就怎么做好了?”她接二连三的反常举动让我心生疑惑,忍不住开口应道。
“嗯。你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吧?那个孩子……就是夜语想保护的那个孩子。”话至此处,她谨慎地看了我一眼,确认我没有因为某个名字而反应过激后才继续道,“亏得白佑那天出手缠住夜语,我才有机会来到那个孩子面前。”
“然后你杀人了?”我不由失声道,脑海里满是惨不忍睹的各种景象,“你怎么能那么做?!”就算全家都被那位老爷害死,可是他的孩子当时才处在幼年时期吧,何其无辜?
“没有。”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却是碎玉否认的言辞,她面向我凄惨一笑,“的确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但……我下不了手。”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当初只因为我们路过就要操刀杀人,又为了追杀这位少年而不惜牺牲数人性命的碎玉姑娘,现在在我面前对我说她面对一心追杀的仇家下不了手?
“我下不了手。”碎玉平静地重复一遍,指关节缓慢地收紧起来,“他知道我是来杀他的,可是那天他就站在我面前不躲也不逃。从他出生开始我就一直在四处追杀他,早先是由他们家残余的几支血脉拼死保护着,后来到了他约莫六七岁的时候,就被夜语带着四处奔逃,花了我好长时间才找到他们的所在地……”言至此处,她回过头来看我,“所以那天看到夜语的时候,我就有所感应,我说是我的武器对他的妖力感兴趣,这话的确没错。不过当时,我确实生出过想要将这人就地解决以绝后患的念头。虽然之前都未曾同他交过手,甚至只不过见过寥寥几面,但是我相信自己作为一名刺客的直觉。”
我哑然,这该说是命运的安排么?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她,是不是我和夜语的关系也不会僵持至此?
“所以我那天下定决心,有这么好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杀了这孩子,省得日后再弄出其他劳什子事情来。”碎玉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是等到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然下不了手。他说他很早就知道我想杀他,他说他对我家人的遭遇感到很抱歉,他说他们家现在就剩他一条血脉了,只有他能替他们赎罪,所以让我快点动手……可是到了那时,我却下不了手了。”
“不是吧……”我对这样的神发展已经无语了,别人让她动手结果她却生出了恻隐之心?打死我也不信情况有这么简单,“他就说了这些?就因为这样就不想杀人了,你这杀手也太情绪化了吧,致之前被你误杀的那些人于何地啊?”
“他还说……”碎玉深深看我一眼,眼里透着浓浓的疲倦,“他说……他一直都很喜欢我。”
轰!
晴天霹雳顿时在我眼前炸开。
“我现在有点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原本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他们家的血脉,现在功亏一篑的时候却突然收手,想必师尊会对我非常失望吧。”碎玉喟然一叹,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呃……”这情况实在太过于戏剧化,我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有些慌乱地应付着的同时,心里却骤然划过另一个念头。
他说他喜欢碎玉……那关于这事,夜语也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和他纠缠不清?
还是说,夜语其实根本就没把他当做自己的情人过……?
“……我先走了。抱歉,同你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许是见我表情有些异样,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碎玉默默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抛下这么一句,转身而去。
“哦……”我茫然地应了一声,坐在床上无神地看着头顶绚丽的冰穹,大脑一片混乱。
如果夜语其实并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情人,那他……为什么不来和我直说……?
碎玉走后,又是两天过去,趁着白佑在处理他族内事务没注意我的空余时间内,我终于有机会把那些玉牌从储物戒指里倒出来再看了一遍。
一块块莹润的素白玉牌平铺在床上,灼灼其华,耀得人几近睁不开眼睛。我伸手翻了翻,找出贪狼和破军两张牌来。
当时那神秘占卜师着重对我分析了这两张牌,并不是没有用意。贪狼所诠释的性格对应夜语这点无疑,而破军,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怕就是白佑了。
想到这里,我又止不住微微叹气。
自从上次被他强行带来这里之后,也过去一段时日了。虽然拜他所赐夜语才会被打成那副惨样,但是待我一想起他那天的话,心里头就止不住地乱成一团。
“我和你不同,你给不了她的东西,我都给得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是认真的,从神情动作之中透出的分毫情绪都表明了他的决定不会改变,他的意志不可违抗。
那是只有在真正的王者身上,才会透露出来的威严和霸气。
只是一想起那句话,我就觉得心里不住的一阵恐慌。我自问和他见面真的没有超过太多次,就是曾经一起出去吃了个饭,怎么莫名其妙的突然有这么神的发展,你要说因为和夜语有仇把我当人质我倒是可以理解,但为何……为何一见钟情这种粉粉红的玛丽苏桥段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是当真想不通啊?
特别是当我被半拖半扯拉到雪山来,得知了他确实来头大得很,而且远远超出了我所想象到的身份之后……我不禁为自己的未来开始担忧。
他居然是……在雪山居住的雪狼族的王。
“此人和贪狼一样,俱是在漫长生命之中会对你产生很深远意义的人,所以对于他们请再多一点耐心。”
当初那个占卜的神秘女子确实是这么同我说的……可是,所谓的耐心可不是想给就能给得了的,更何况白佑他所要求的东西压根就是不可能的,我要怎么同他解释才行?
就算夜语在他眼里再怎么不堪,我也还是对他沉迷得无法自拔,这不是我的错吧?我本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当然说白了可能就是懒不想换来换去地爱不同的人,现在他突然给还因为夜语的关系正在郁闷的我来这么一记重锤……我整个人就完全懵了。
当然,不得不承认白佑待我的确不错,自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各种好吃好喝好穿好用的供着,知道我因为害怕迷路自己基本不会乱走,所以一般也不对我有什么“不许去哪个房间”的硬性要求。
只是有一点,那就是他绝不允许我走出宫殿一步,大概是怕那样就没办法很好地对我进行监视了吧。毕竟以夜语的手段,也不一定真的追不到这里来。
PS:这些算是过渡章节?其实碎玉原本在全篇里占的戏份并不多,但是发现很多关键地方往往都需要她的出现于是就……(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