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语脸色再变，知道这一击绝不如看上去那么简单，立时他不再犹豫，背后陡然张开玉色的蝠翼，一振之间浮上高空，将那道剑气远远抛落在自己下方。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松口气，却听那厢白佑冷冷一笑。夜语顿知不妙，想要再度闪躲之时，却只见原本射向他下方的剑气，突然迅捷地掠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直斩向了半空中的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想要摆出架势防守已是不可能，夜语身形闪烁硬是偏偏错开那原本致命一击，半空中一朵血花骤然绽放，连带着还未及至落到地面，就已尽数化为灰烬的他的左臂。
“啊……”将要出口的惊呼被生生掐灭在喉咙里，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刺眼无比让我直想闭眼不再去看，只是还没待开口让白佑住手，眼前却突然一片朦胧，一时居然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呼吸之间，尽是清甜的芬芳，直让人喘不过气。
“啧……”白佑似是也注意到了这点，脸上露出厌恶之色伸手掩住口鼻，但从那些微踉跄的身形却能看出他还是多少受到了一点影响。
说起来，之前和碎玉交手的时候，好像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是夜语的血里糅合着迷香的味道么？
我有些昏沉地想着，愈发觉得晕眩起来，身形微一前倾，就要软倒在地。
“梦……”半空中传来夜语有些无措的声音，他脸上划过一缕挣扎之色，咬了咬牙，还是收回了那自体内散出的迷香，看着我眼神中隐隐泛出焦虑的意味，“你还好吧？”他似是对自己的伤势视若无睹，勉强一振双翼，就想飞过来查看我的情况。
我刚想回他一句没什么大碍，一抬头却错愕地看到两道正朝他背后飞来的新月形剑气，到嘴边的话立刻变成了“当心身后！”
然而明显已经来不及了，两道冰寒剑气毫不留情地在他背上一绞，夜语惊呼一声，失去平衡的身形骤然朝着地面坠下，激起一大片尘土。
两支被斩落的蝠翼一左一右散落在他身边，配合着背上那一大片血肉模糊，当真是惨不忍睹，旁人看了怕是会震惊无比，然而我此刻却难过得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要是一开始就没和他扯上关系的话哪会有这么多劳什子事情发生？！
要不是因为他害怕伤到我……要不是我的关系，之前两次绝佳的反击机会，他怎会轻易放过？
可惜，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都只在瞬息之间，一招落下，就再没有可悔的余地。
“住手！白佑你住手！别动他！”好不容易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看见白佑提着剑一步步朝他走去的时候，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我跟你……我跟你走！你想要带我走就随便你好了！但是你放了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放了他放了他放了他啊啊啊——！！！”
“……”白佑提剑的手顿在半空，回头凝视了我片刻，才悠悠回道，“那就看在你的份上，放他一回。”
“梦，你——”夜语陡然抬起头看我，只是未待他来得及再开口说什么，却是直咳出几口血沫，看得我惊慌至极，“夜语，夜语你别说话！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呵。说到底你还是个孬种，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白佑皱眉看了看已经语无伦次的我，又嘲讽地望他一眼，言辞里满是不屑。
夜语仅余的右手缓慢紧握成拳，但却并没有做出多么过激的举动。他只是稍微沉默了半晌，遂而惨笑一声，“公子好手段，这次……是我败了。”
“知道就好。”白佑狠狠剜他一眼，似乎还是在后悔刚才答应我放了他一马。他不再多言，一闪身，来到我身边拖起我的手腕就走。
“……”我极为担忧地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夜语，生怕出声会引起身边白佑的不满，只能紧咬着唇，努力把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往肚子里咽下。
然后我看到夜语也在看我，晶红的眸子透着浓浓的疲惫，但他还是勉强朝我露出一个微笑，朱唇轻启，无声地念出三个字来——
“——等着我。”
寒冰莲，天山雪，碎玉洞天，银装素裹。放眼望去，入目满是积雪的峰峦，没完没了的风和雪在耳边肆意咆哮着。我裹紧身上的裘袍依旧觉得有些瑟缩，抬头望了望周遭，剔透的冰廊上挂着水晶般玲珑的冰制宫灯，脚下是雪亮雪亮的冰砌地面，四周耸立着精雕细刻的冰柱，微微旋转着发出藏青的冷光。
我瑟缩着微微咬紧下唇，起身绕过一盏盏华丽的冰灯，穿越长而光洁的冰廊，信步走下积雪的台阶。
“小姐，请留步。”然而，还没待我下到最后一格台阶之上，就见眼前两道白影一闪，两名近卫一左一右挡在了我的面前，朝我微一抱拳，“没有王的允许，你不能擅自离开这里。”
“我……我就出去走一会子，行么？”我叹了口气，徒劳地挣扎着想要做最后的努力，然而换来的也只有那近卫一句稍显无奈的“小姐，请不要为难属下”。
“那好吧。”知道相求是无望了，我有些沮丧地转身重新往室内走去，在快要进入房间之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自从那天被白佑带到雪山来之后，就没有机会再出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夜语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上次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实在是太难让人忘记。
及至想到上次自己在语无伦次的情况下曾经也像言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一样喊过“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放了他”这种话，除了苦笑之外，倒是真不知道还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对。
毕竟也只有我自己清楚，那并不是什么矫揉而做作的姿态，喊出那句话的同时，我心里是真真切切有过这样的想法。
要我待在这里也可以。要我离开他也没关系。只要他还好好活着，那就够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白佑当时带我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无比落寞，全没有了往常一贯的嬉笑姿态。
“你就那么喜欢他？”他用那双鎏金的眸子注视着我认真地问，“连无法留在他身边也可以接受，却不能接受他出事？”
“不是喜欢。”我朝他轻轻摇头，虽然连自己都不是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不过现在看来，这大概是唯一已经确认成为现实的事情，“——不是喜欢，是爱。”
穿越之前我曾经在上网的时候无意中点开过一个帖子，它这么写着：“爱”和“喜欢”最大的区别在于一种责任感，如果只是单纯喜欢一样东西，喜欢一件事物，那么我们并无义务对它负什么责任，也没有必要去害怕什么后果。因为即使失去了它，你也仅仅只会觉得惋惜而不是悲痛。
好比如果只是一个关系普通的朋友突然身亡，我们势必会难过一段时间却也很快就能从这种沮丧的心情之中走出来，但是如果与自己关系至亲的人骤然离去，突如其来的打击很可能在我们心中留下一辈子无法消除的烙印。
好比如果我们只是喜欢一份工作，那么根本不用为它投入一切的时间和精力，不用为它牺牲自己的利益，而如果察觉到其实是在爱它们之后，我们嘴上不说但从此就会在心里暗示自己必须这样那样去做，必须投入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必须牺牲自己的部分利益。
我们必须去包容自己所爱的事物，必须去为它们奋斗，必须把它们当做与自己生命同等重要的东西来看待。
如若不然，就没有资格肤浅地认为自己对它们关注的程度，已经到了那么深切的地步。
这么大言不惭地对别人说出口，但是你真的爱他么，还是，从来都只是喜欢而已呢？我又叹了口气，默默地在心里如此自问道。
寒风刺骨，带着泪一样的味道扑在了脸上，肃肃有声。
“你现在还在想着逃走的事情吗？”耳边传来一个淡漠无比的嗓音，我转过头，看到一袭白衣的碎玉坐在屋内冰凳之上，抱着双臂看着我，姿容清冷，静如冬日深潭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碎玉出现的次数明显比之前还要更为过多，开头我确实有些着恼，这种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底下的日子当真不好过得很，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况眼前这人赶又赶不走，骂又骂不退，还能如何，随她去好了。
“我在想什么事，和碎玉姑娘似乎没有关系吧。”长期在这么寒冷的地方居住而且还是被强迫的，我情绪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每天看着她在眼前转，更是觉得心烦。但偏偏不知怎么的，自从听完她家世之后，就对这人如何也无法从心底里真正厌恶起来，直叫我愈加烦躁。
PS：第一卷终于完结了，关心某人人生安危的读者这里这货小小提醒一句，放心妖孽生命力很顽强的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请期待他和女主复合如初~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