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正当我听到这句觉得颇为不爽，想要矢口否认些什么的时候，雅米却突然又将话题一转，“不过归根到底，可能还是因为我从没被谁那么真真切切地关心过，所以在小浅明知道我不是他认识那人，却还愿意对我好的时候……说真的，我当初真的觉得整个人都沦陷了。”
“归根到底就是你缺爱吧。”我没好气地对他说的那堆文艺兮兮的话做了总结，损友很是大方地朝我抿唇一笑，“没错，恭喜答对。所以才想真心感谢你们，从今以后，终于可以抛开所有犹豫跟他成为死党，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奋斗一辈子了。小浅还在等我是么？那我先上去了哦~”
“喂，等等！”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奋斗一辈子是什么意思？！哪里不对啊！
拜他所赐，虽然乍看之下似乎是个完满的结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还是有点不安……
经过这么一通胡闹之后，雅米回到房间少不得又是跟浅道长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当然也免不了被唠叨几句，不过这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和夜语在一旁看戏。
以至于等到他俩终于谈完的时候，天色也早已暗了下来，在损友一句随意的“哎哟都已经那么晚了我看明天我们再聊正事吧？反正离比赛还有几天呢~”建议下，我们也只好各回各房。
刚走进房间我就忍不住对跟在身后的妖孽提出抗议，“真是够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拖着我和你组队？”
“梦，我突然发觉你跟我挺像的。”妖孽没有直面回答我的问题，反倒看着我一笑，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总是试图着去逃避所有的一切，想找到一个永远安逸的地方，明知不可能，却连去尝试去挑战去接受一下都完全不敢面对。”
“什么意思？”我满心只想着过些日子就要和他一起组队站上战台的事情，冷不丁听得他如此一说，顿时错愕，“怎么突然说这个了？这和你把我赶鸭子上架有任何关系？”
“有，而且关系大得很。”夜语认真地看着我，却渐渐消去了方才的玩笑之色，“逃避是没有用的，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更是荒谬。你不是很早前就同我说过，想要变强，想要为我做任何你能做到的事……那么现在我告诉你，这事你能做到，你可愿意做么？”
“没有你这样强迫别人做事的吧？”我很是不解地看着他，试图对他讲明其中利弊，“不管如何现在我的实力和你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要一起上去参赛什么的……虽然能和你一起我很高兴，可是明显现在的我没法胜任你的搭档啊，难道不应该多历练一段时间再来吗？”
“正因如此你才一直都是这样……”夜语看着我巧笑偏怜地摇了摇头，“从来都是想着能躲就躲，能依赖就依赖，而每每需要你独当一面的时候，你就一下子自卑起来。我想告诉你的是，即使到了哪天你的修为当真和我持平，如果没有经历过实战的淬炼，也不可能拥有一样的地位——你看看玉琅轩现在的样子吧，论修为资历，他没有一点是比不上我的，可是为什么所有人之中数他最弱？就是生不出竞争的心念来，总感觉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不管怎样以后总会变得很好的。但实际上，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帮得了你。”
他他抬起头来，正视我被说穿心思后惶恐的双眸：“若不然，如果哪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你……”我有些怅然地看着眼前那张依旧温润如冠玉的面容，想再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赶紧远离眼前这人钉子般的目光，却根本移动不了一丝一毫。
夜语对着我清清婉婉地一笑，媚眼如丝。
“——那么告诉我，梦，我可以……依靠你吗？”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可以温柔至此，却又残忍如斯。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样比较好的话。”他说的那些，我又何尝不了解，只因一直想着有他在身边，便不肯自己主动去努力争取一下，殊不知一直被依靠着的那人，终有一天也是要累的。
况且……
受他此刻的情绪感染，我不自觉又想起了那日看到过的情景，记起当看到魅姬的头被挂在城门上之后，他那交织了错愕、悔恨与及落寞的眼神。
这个看似纤弱的少年形影单只地走过如此漫长的岁月，却从未徒劳地抱怨过任何轻视他污蔑他不屑与他相识的人们。
就好似很久以前我曾经注意到过的那般，他隐藏在那抹纤细身形里的，不是想起那些往事后想要报复的愤怒，不是打算嘲讽的恶意，也不是内心连续的冷笑。
但直到他彻底对我撕下假面的时候，我才明白那时自己对他的理解，却仍是有了偏颇的。
他可以无视或看淡那些厌恶他、憎恨他、想要忽略他的人，即使这些厌恶和憎恨还有想忽略的负面情绪，和他本身的作为其实扯不上任何关系，他也觉得没有必要因此而变得愤世嫉俗。
但不会因此变得愤世嫉俗，并不表示他本身就认同这样的看法。我当初以为他理解那些人为何会如此看待他，现在看来，怕是他并不想去理解的。
皆因他就是这样一个，即使已经对你动了杀心，但若是不想让你得知，你根本不可能从他言语举止甚至气息之中发现一丝一毫这样征兆的人。那时的我无法彻底看清这一点，却是情有可原。
他戴过面具的次数太多，多到数都数不清，到了最后，连他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正因如此，他才如此渴望有这么一群人，能够包容他曾经的罪孽，能够正视他不堪的出身，能够任由他毫无顾忌地，对他们吐露自己真正的心声。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却因诸多红尘俗世的纷扰，不得不一边对所有人报以最温情的笑颜，一边却忍辱负重地跋涉在只属于自己的阴影之中。每每料想到此处，心头就不由一阵酸涩起来。
“如果我真的可以做到的话。”努力平复了一下心中翻涌的暗流，我对他坦诚道，“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愿意去做，包括和你一起去参赛。”
眼前这人明明自己都不好过，为了我却依旧选择打破了很多自己原本坚守着的信念，如果我连这么点小事都没法为他做，那真是太不应该了。
心中还在这么忐忑着，面前突兀地投下一片阴影来。我后知后觉地抬起眼，这才看到眼前人那张突然放大在面前的精致容颜，依旧是一眸春水，纤眉染黛。
然后我感觉自己被夜语用力拥进怀里，恍惚间嗅到一丝幽香，清冷绵长，好似冬日风雪里摇曳的白梅，孤高冰凉，却温暖得足以令人潸然泪下。
“诶……夜语？！”开什么玩笑，他这模样明显就像是提出要双修的征兆，但……“好好的在讲正事，能不能先把双修的问题放到一边？”
“我知道你的心性为何，也知道一些在常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会在考虑完自己能不能胜任之后才谨慎开口，皆因不想过分高估自己，也不愿拖累了别人的脚步。对你而言，这不仅是为了对自己负责，也是为了对别人负责，所以一旦你觉得可能会给别人造成麻烦，那么采取逃避的姿势，总也好过妄自尊大……我都知道的。”这个姿势被他抱着，看不清夜语此刻的表情，只听得他阴柔的嗓音在耳边萦萦缭绕，“所以原本若你坚持不去的话，我也不会勉强。我就是想看看，你为了我到底愿意做到什么程度……”
“夜语……你……全都知道？！”虽然被别人刺探到真实想法对我而言一向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但此时此刻听得他如此一说，却觉得心里莫名的有块地方温软了起来。
他知道的，他其实全部都知道……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人如此关心着，连思绪的分毫差末都能被敏感地捕捉到，我居然一下子没骨气地红了眼眶。
“嗯。然后我现在……挺高兴的。”夜语将我往怀里又拢紧了一些，大概是不愿让我看到他此刻的表情。这人一向傲娇惯了，我却也没太怎么在意，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耳边传来他微微有些涩哑的嗓音，“看来我还是赌对了……看来我对你而言，真的比我自己所猜想的还更为重要一些……尽管可能只是一些，我也……很满足了……”
“喂喂——”一点点咀嚼着他在耳边的低声轻喃，我却不禁有些慌乱起来。这种语气、这种喘息的幅度、这种涩哑的嗓音……他该不会、该不会是在哭？！
我的天，这妖孽该不会是受了啥刺激吧，怎么今天又是试探又是语无伦次又是……又是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