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描述呢？这样的心境……原本明明可以是共同并肩作战的朋友，事到如今却……当真是造化弄人么？
“抱歉啊，我来打扰你们叙旧了。”雅米还没待来得及说话，门口却突然传来一个甚为煞风景的声音。我和他一起没好气转过头去，看见九凤斜倚在门口，笑得一脸风姿卓绝，“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不过烛阴大人唤你们立刻去一趟，我也没办法呢。”
“好吧，那请这位姐姐带一下路可好？”身在囚牢该做些什么雅米显然比我清楚得多，听得九凤如此言说，这损友立刻摆出一个甚为无辜甚至是有些娇弱的笑容来，“姐姐不要推辞啊，我和这个笨蛋是真不认路。”
“咦？小家伙嘴巴倒挺甜啊。”明显被他这话哄得心情很好的九凤轻轻伸手点了点他的面颊，我看到雅米甚为可怜地浑身一颤，但或许是为了能让我们在这里生活得更好一些，他还是咬咬牙忍住了。
“哟，小妹妹你看着姐姐干嘛啊，因为姐姐长得太美所以移不开眼光了吗？”见我一直盯着他们注视不停，九凤投来一个浅笑，我却完全无动于衷，只很真诚地说了句大实话：“夜语比你好看多了。”
“哼。谁不知道那家伙是妖界继魅姬之后最美的祸水，我倒还没曾想要同他在容貌上相较高下。”九凤不屑冷哼，旋即想起什么一般地又笑了，“哎呀，你看你们，害得我差点都想在这里和你们理论了……烛阴大人还等着我们呢，快动身吧。”
我和雅米对望一眼，不再犹豫，起身跟在了她的后面。
九凤带着我们一路穿过珠光宝气的大殿、层层叠叠的屋檐、九曲环绕的长廊，走了很久后遥遥抬头望去，能看到跟前那座木制的高阁上灯火通明，映衬着耀眼的星光，甚是漂亮。
我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咬咬牙还是跟随着那女子妖娆的背影一起往前走，暗红的灯光点缀之下，四处挂着精致的幔帐，细雕的屏风，香炉里依旧焚烧着贵重的香料。
“都带来了？”刚走进殿内不久，就听得上头传来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我和雅米微微抬头循声而去，看到正中摆设一座金碧辉煌的王座，座上端坐一位不苟言笑的黑衣女子，漆黑的长发如上好沉香般顺着白皙面庞丝丝而下，紧闭的美目细长优雅，睫毛如一片安静的柳叶般躺在面上。
倘若她不是这里的一方霸主，不必坐在这个帝王宝座的位置……那当真应该是美而不娇，秀而不媚，倩而不俗，如花似玉般的一个女子。
“禀告烛阴大人，都带来了。”九凤谦卑地低下头半跪在黑衣女子跟前，方才在我们眼前所表现出的强势荡然无存，此刻的她心怀敬畏地长久注视着宝座上的女子，宛若一个最最虔诚的教徒，“那么，属下告退。”
九凤恭敬地朝她躬身一礼，宝座之上的烛阴微微点头，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下去。虽然闭着眼睛，但她似乎比我们更为熟识周边所发生的一切微小细节。
“抬起头来，让本尊看看。”我这边还在犹豫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就听得高台上那个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那冷冽冰凉的女声中带着不容驳斥的威严，教我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下意识地就照着她所说去做，正正抬起脸来面对着那张跟颜华差不多万年面瘫的俏颜。
“本尊找你们来是为了什么，相信你们心里也多少有数了。”烛阴闭着眼面不改色地凝视我许久，终于是轻轻点了点头，“那么不妨直说罢，你们愿意将星曜交予本尊么？”
“在那之前，我能不能先请问一下，您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虽然知道面对一位帝王这样问话多少有些无礼，我还是微微颤抖着嘴唇鼓足勇气开了口，“就算把它们交给您处理……我觉得我们也有权利知道它们会被怎么处理吧？”
“告诉你也无妨。”出乎意料之外的，烛阴倒比我想象中更为好说话，虽然有着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帝王之气，却也一般拥有平易近人的心态，不会太过刁难别人，“本尊也不想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一旦到手，就会想尽办法立刻将它们毁去。”
“？！”我无比错愕地和身边雅米对望一眼，后者接着我的话惴惴不安地追问下去，“可是这位前辈……既然你要这东西无用，又为什么要把它们毁去呢？”
“为了天下。”烛阴并没有多做犹豫，她给的回答很短，却也相当简练得体，“这些星曜之力存在世界上一天，就有可能带来万劫不复的灾难……唯有将它们全部毁去，才能彻底断了一切灾祸的源头。”
“但是……”转而一想，我反而觉得她说这话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似乎将这些东西完全毁去，势必能在一定程度上打碎想要妄图靠它们支配天下的那群人的野心，光就这点而言，烛阴倒是确实比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要好上几分，也难怪九凤如此崇拜她。
只是真的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却还是会发觉这样的想法多少是偏激了，谁能保证毁去了这些东西之后会不会哪一天又出现新的足以祸乱天下的异能呢？
而且……
“我觉得……前辈此举似乎有所不妥。”犹豫了半天，在雅米鼓励的眼光注视之下我还是决定开口辩驳，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话语努力地继续下去，“好比说……就这么说吧。有一个人发明了一样很厉害的武器，他的初衷只是想要造福人类，但是到了后来这种武器因为威力太过巨大，反而变成了战场上最大的杀器，成了一切战争的罪魁祸首，就这个结果而言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但是那个最先发明出它的人，其实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只是希望这样的发明能够让人幸福……所以前辈这样的做法，虽然我能理解，但却并不能接受呢。试想这般做来的话，您其实等同于在否定星曜之力一切对世间的正面影响，但其实它的存在本身也许并不是错误，有错的，只是那些偏颇地使用了它的人而已啊！”
此言一出，很长时间内宫殿里都维持着一片静寂。我不敢再抬头去看烛阴的表情，一下子说了太多话又颇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只能相当无力地喘着气低头看向刻印着繁杂花纹的地面，不再说话。
“或许……你说得也没错。”良久，烛阴终于重新开了口，只是那悠悠一声长叹，却流露出无限的伤怀来，“本尊也只是想采取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罢了，不想却忽略了这点。只是现今这世间早已乱成一团，如若不这么做的话……你可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不知道前辈所说的……是指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偏偏敏感地注意到她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出声询问，“可是……可是指上代星曜继承者之间的那场浩劫？”
“你从哪里听得这件事情的？”烛阴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不过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一如既往平静地询问道。
“流年那里……不过，他也只是简单叙述了一下，貌似是说他们上代继承者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反正当时造成生灵涂炭无数，似乎他到现在都一直很为此感到内疚。据说魅姬不想让他们卷入太多，所以对他下了禁言咒，并让他遗忘了一些事情。”我如实对她说了，事实证明这位幻境最高的统治者所得知的消息和掌握的情报肯定都比我多出太多，这些微末小事告诉她也无大碍。
“是么……魅姬，倒还真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女人啊。”烛阴长叹一声，面上竟然隐隐浮上一丝怀念之情，“若不是那场浩劫之中她自己选择了陨落，本尊还真想再同她探讨一番……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若想知道，本尊也不介意将自己所掌握的线索对你们告知一二。”
“还请前辈直言！”听得她这话我不由大喜，不管这女人目的为何，至少如果她所说的消息确实可信，那么无论如何都能对一筹莫展的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你倒真是容易轻信别人，却也不怕本尊对你有所欺瞒？”烛阴看我如此轻易地相信，忍不住微微摇头惨笑，“别忘了你们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本尊的目的刚刚想必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先不谈前辈的目的问题，比起这点，我们更想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等我们知道详情之后就会选择帮助前辈呢，还请前辈不要多作隐瞒。”我诚恳地加上一句，一边对雅米使了个眼色，做了那么多年损友当然明白我意思的银发少年无声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