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愁回到翠环山玉波池的时候,整座翠环山便只剩下素卓阳一个人了。
“嗯?其余众人呢?”定风愁问道。
“一个走去看戏,一帮走去救人。”素卓阳道,“坐。”
“嗯……”定风愁皱眉,他们似乎有什么事刻意隐瞒他,难道是他的身份露出了什么破绽?
“平心,静气,你这样就不像素还真了。”素卓阳笑道,看着仍然站着的定风愁,“请坐。”
“吾本来就不是素还真。”定风愁在素卓阳对面坐下,“吾是亦真非真定风愁。”
素卓阳淡笑,为定风愁斟茶:“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表现出你的心虚,一个谎言,只有在你自己都感觉它是‘真实’的时候,别人才会感觉它真实。”
“你到底想说什么,定风愁不明白。”定风愁不自觉拿起茶杯喝茶。
嗯,莫明的口渴,是心虚的表现特征之一。
素卓阳拿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才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之所求到底为何。”
“吾之所求,当然是天下平靖。”
回答太过迅速,虽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语气之中却似乎透着一丝焦急之感,心虚特征之二。
“道理人人会说,如果人人都能做得到,武林又岂会动乱至今。”
“那么你之所求为何呢?”定风愁问道。
词穷反问,心虚特征之三。
“我所求的,其实很简单,却也很难。”素卓阳转头看向玉波池内,“我所求者,不过是这一池白莲可以永恒不败。”玉波池之莲不败,素还真之运不竭。
“万物有生便有死,落叶归根乃是天地不变循环定数。”定风愁道。
“这一刻,你又对生死超然了吗?”素卓阳轻笑。
“嗯?你似乎对吾有所不满?定风愁有何得罪之处吗?”
“定风愁没有,”素卓阳在对方松了半口气的时候接道,“但是悦兰芳有。”
“悦兰芳……他的事情与吾何干?”
“何必否认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能把你怎么样。”素卓阳叹息。
手无缚鸡之力?就他看来,这个孩子的武功绝对不会比结合西白虎之力之前的他差,虽然他不明白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学造诣,但十分肯定他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
“其实我只是不解,当初你立身四大公子在内,又是堂堂汗青编之主,为何会走到如今的困境之中。”
“一失足成千古恨,对武林正道而言,吾是十恶不赦,但是事后他们投入天策麾下,与吾当初之决定又相差多少,只是我没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而已!”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这代表他所受的教训仍不足够啊,“你投身天策真龙,为了自己杀了东陵少主,而他们却是为了苍生而投降,你当真看不出差别吗?”只怕他不是看不出,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吾……”
“权势虚名你都曾经享受过,为了生存,你牺牲了朋友,牺牲了兄弟,只相信你自己,到处避难的生活,甚至于现在被人控制,你真的感觉值得吗?”对于历史上的定风愁,素卓阳还是不讨厌的,所以他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吾的身份,要杀吾吗?”定风愁问。
“若要杀你,我便不会一人在此。”素卓阳道,“你走吧,好好想想你之所求到底为何,我期待你再出现的一天,不是做为策谋略的卧底,而是作为真正为天下苍生考虑的定风愁。”
定风愁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要杀素卓阳灭口的念头,这一点素卓阳是可以肯定,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可以期待定风愁已经不是以前的悦兰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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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草堂
素卓阳停下捣药的手,抬头看向一旁晒太阳的素还真:“爹亲。”
“嗯?”素还真看向他,这孩子自前两天回来以后,便未再出门,整天帮着素续缘采药磨药,似乎对于外面的事情一点也不担心。
“你是不是早知道菩提界的事情?”素卓阳问。
“为什么这样说?”
“一页书前辈送给业途灵的‘佛心真经’是寻找沙舟一字师的关键,爹亲送给阿爹的白玉刀、青玉剑乃是大悲忏慧所持的如来圣器,说你们一点都不知道菩提界的事情我真的不相信。”之所以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实在是他之前根本就没注意这些,更没有将整件事情串连。
素还真笑:“许多事情,在吾不该知道的时候,吾什么也不知道。”
素卓阳抚额,果然,他果然是知道的!
“只是对于欲界的了解,如果没有你的那张单子,吾也不会知道得如此详细。”菩提界主要是因为一页书前辈的关系,多少有些了解,但对欲界,虽然不是一无所知,但却了解不深。
“哈。”
“你这声‘哈’似乎别有深意。”素还真道。
“没什么。”素卓阳低头继续磨药,“本来想在走之前,将冥界天岳一起写一份给你的,不过我想应该不需要了。”
“走?你要去哪里?”素还真皱眉,武林现在说不上到底哪里才是真正平安之地,还不如留在云尘盦。
“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流不尽,许多愁,便作春江总是泪。昨夜犹听舞剑曲,今宵只盼孤云影,回首君身已不在,此恨永刻白莲心。”
“你……”怎会知道?
“不要以为你背着我去祭拜忆秋年前辈我就不知道。”素卓阳道,“忆秋年前辈于我们有恩,我又怎会就让他这样死去?”
“你要破开封印?”这回素还真是真的紧张了,“可是……”
“我有把握,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素卓阳耸耸肩,“不过……这次比较麻烦,我可能要离开两三年的时间。”
“但是封印物品现在不是仍未齐全吗?”素还真可没忘了他们数年前研究的那件事。
“是啊,还差三根凤羽……”可是想到一页书前辈,不行,凤羽他是绝对不会亲自去要的!
“嗯……”如果封印一定要解开的话,那么……就一定要再次封上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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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后,虚脱竟先回了寒食草堂,着实让素卓阳有些意外。
“你那边的问题解决了?”素卓阳问。
“是啊,你说魔魇封印完我就可以回来了嘛。”虚脱是当真多一点儿事都不想管。
“……”好吧,他这个懒人根本不用指望他帮正道多做点什么,“那你留在这里,我出去走走。”
“诶?你去哪里?”虽说魔魇已经被封印了,但现在外面也很危险吧,他又什么事要出去四处走?
“孤独峰。”去找风之痕和双少聊聊他们和妖后之间的问题,他这边如果一点努力都不做,让妖后答应得瑟的条件还是稍有些难度的,虽然他相信得瑟的口才,但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又两天后,得瑟突然传信给素卓阳:“定风愁想见汝。”
“他想通了?”素卓阳问。
“应该是。”
“那带他来吧。”
当定风愁跟着得瑟来到寒食草堂的时候,素续缘正在晒药,素卓阳则在为素还真针灸。
“儒者,你回来了。”素还真笑着对得瑟点了下头。
得瑟微躬身回应,倒是定风愁大惊失色:“素还真?”
“嗯?”素还真抬头看向定风愁,这个人他应该没见过,却有些熟悉的感觉。
“爹亲,他就是亦真非真定风愁,我与你提过的。”素卓阳道。
“哦。”素还真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素还真,你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自天策真龙出引灵山至今已近七年,素还真竟然还坐在轮椅上,这就说明他当时伤得有多重。
“虽然死亡是假的,但伤是真的。”素卓阳将针从素还真身上拔出来,“最近已经好很多了。”
“是啊,素某已经可以站起来走几步了。”素还真点头,他是真的感觉自己差不多快好了。
“但如果出了寒食草堂,仍然是随便一个妖道角就可以把你杀掉。”经筋连接得勉勉强强,确实走几步路是没问题,不出十步保证他跪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尤其是他的功体,除了他破除封印后的血和长生不老药之外,其余的完全没办法。
“唉,悦兰芳万死难辞其咎啊。”
素卓阳看着定风愁,他是真的愧疚,不是假装的,身上的气息逃不过他的感应,那悲伤愧疚的感觉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
“现在你要赎罪,还有一个机会。”素卓阳道。
“卓阳?”这种眼神眉角,素还真已经知道素卓阳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了,可是……
“续缘阿兄,爹亲在外面坐太久了,应该回去睡午觉了。”
“好。”素卓阳之前已经跟素续缘说过这件事了,他也认为素卓阳的计划可行性比较高。
“连续缘你也……唉……”素还真只能叹息,这两个孩子也是关心他,他又怎忍心责备。
素还真回房间以后,素卓阳将药包收了收,然后请定风愁到另外一边的石桌旁,倒了一杯茶给他:“我可以给你这个赎罪的机会,但是你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不管是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定风愁道。
“我要你代替素还真,领位中原武林,安定人心,对抗欲界,你愿意吗?”
“我愿意。”
“但是我要先跟你讲清楚,代替素还真,你要同时肩挑素还真的千斤巨担,也会成为敌人的攻击目标,随时都可能面临杀劫,你不后悔吗?”
“我不后悔!”
“嗯……那就从现在开始吧,虽然你之前的基础是可以骗一骗跟素还真不熟悉的人,但是要骗过熟悉他的人,可就不容易了。”看来在等待策谋略灭亡的日子这段时间,有事情可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