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含谦一怔,温和道:“为何?先前不是说很期盼的么?”
“倒不是因为别的,母亲现如今这个样子,我着实放心不下,去了也是心事重重,未免连累你们扫兴。”
顾含谦笑,“无妨,方才听你说,沅神医说伯母过不了几日便会彻底康复,那围猎时间反正还早,你大可不必这么着急辞了它。”
纪芙茵浅笑点头,算是应了顾含谦这请求,只是方才她所说出的,并不是全部理由,纪妃茵既然得手了一次,就必定会胆大起来,在她做出第二次、第三次之前,她势必要想个法子才成。
到了醉风楼,谢君撷见那二人来,登时便笑了,“二小姐真是,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着急的。”
“正因谢姑娘当我是自己人,我才不能怠慢了谢姑娘,更何况这次你当真是忙了我大忙。”纪芙茵取出银票,恳切道,“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多谢谢姑娘救母之恩。”
见了银票,谢君撷眼底登时亮了亮,嫩白手指夹过银票,笑得倒是半分也不掩饰。
“这不过就是桩生意,恩情哪里谈得上。”
“对谢姑娘来说是生意,对我却已经是莫大恩情,方才那是规矩上应当交的酬金,这个,则是我为答谢谢姑娘而赠。”
纪芙茵说着,又将那装了镯子的锦盒推到谢君撷的面前,原以为谢君撷如此爱财,见了必定会欣喜,岂料她竟只是打开那锦盒敲了一眼,又满脸堆笑地将那镯子给推了回来。
“谢姑娘是嫌这镯子难看么?”纪芙茵不解,问道。
“二小姐莫要误会,这镯子倒是精致惹人爱的很,只是……”谢君撷掩唇一笑,“我虽爱财,却从不收我不该得的,这次二小姐的任务是急了些,我收下了你两倍酬金,也是大多数要拿去打点下面的人的。”
“至于这镯子,无功不受禄,二小姐还是拿回去吧。”谢君撷又道。
原来还以为她只是爱钱,没想到这性格还当真有趣的很,纪芙茵笑了笑,“无功不受禄是待那些个泛泛之交而言,难不成谢姑娘是觉得与我做不成朋友?”
顾含谦也含笑说道:“芙茵说的是,既是朋友,就不拘泥那些,谢姑娘,她既是一番真诚要交你这个朋友,这心意你便收下了吧。”
“这么说来,我若是再推辞,反倒是我小气了。”谢君撷也不客套,纤纤素手拎起了那镯子便套在了腕上,“正巧我也觉得二小姐与我投缘的很呢,这心意我便不客气了。”
那镯子宽度足足有手腕粗细,赤金打造而成,上面用绞丝精密地盘出了朵朵艳丽牡丹,寻常女子戴了只觉浮夸,如今佩戴在谢君撷的身上,却只让人觉得相衬得益。
之后又闲谈了片肯,纪芙茵竟觉得自己与这谢君撷当真投缘的很,彼此都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一来二去,待到想起该回府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在醉风楼用过了午饭,顾含谦才将纪芙茵送回了纪府。
二人在门前辞别,送别顾含谦,纪芙茵转身,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莫离便出现在了眼前。
莫离金色双瞳扫了一眼已经渐行渐远的顾含谦,“你同那男子甚是亲密。”
“先前你不是也见过他?”纪芙茵笑道,“怎么了?”
“那男子……”莫离脸色淡然,眉心却像是在不经意间微微蹙起,“没什么。只是你们两个关系不同寻常,多嘴问一句罢了。”
纪芙茵不疑有他,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大姐可有去过娘的房间?”
莫离点头,“来过,你那两个丫头用话给拦住了,不曾进到内室,东西倒是放下了一些。”
果真是纪妃茵的性子,就算背地里做了再如何肮脏的事情,人前也总是要将自己粉饰得如同那最慈善的仙子一般。
纪芙茵冷笑,问莫离,“上次你教我,说那天音可操纵人的神智,如今我已经按你说的法子令天音认了主,依我资质,要多久才可随心所欲地操纵它?”
“小丫头,你的资质不成问题,只是在你同天音之间,终究还是需要磨合,近期怕是不成的。”
听莫离这样说,纪芙茵凝眉深思片刻,忽的眉梢轻挑,问道,“那若是我现在就想要用它来操纵一人,可有法子?”
“若只是一人,且在那人毫不知情的前提下,自是有法子的,只不过你需得去求那沅千伊帮把手才成。”
听莫离低声道了,纪芙茵连连点头,去过纪夫人的院子探视过后,琢磨着这时辰沅千伊也该醒了,便去到了客房。
先前沅千伊便吩咐过了,说是不喜欢有人天天绕在身旁,因此在他住在这里的时候,除了每日定时让丫鬟来清扫一番之外,整座院里便再也没有一个下人了。
敲了门,纪芙茵便安静等在门前,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纪芙茵登时怔住了。
眼前男子一袭白衣,眉目如画,鼻梁清秀挺拔,两篇薄唇略有些不耐烦地轻抿着,一双晶亮黑眸似是暗夜星辰,通体气质端的是出尘脱俗,给人感觉竟仿若天际一片淡淡云彩,半丝人间尘埃不染。
“一大清早还神医神医的唤着,这会儿便不认识了?”
白衣男子开口,那声音也令纪芙茵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若说顾含谦的嗓音是那世间最温润柔和的玉石,那这白衣男子的嗓子便是这世间最清澈的一泓清泉。
惊诧过后,纪芙茵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俊美出尘的白衣男子,就是那千面诡医,沅千伊。
“芙茵只是觉得……沅神医如今这装扮,当真是……”
“什么装扮?”沅千伊脸色一沉,语气相当不客气,“往后我便住在这儿了,天天做那些个易容也麻烦的很,这便是我原来面目了。看看倒是无妨,莫要给我宣扬出去。”
纪芙茵目瞪口呆,她不曾想到过,沅千伊原本的面容竟是如此俊美到令人无法形容。
“纪夫人不是已经救过来了么,你又来做什么?”沅千伊蹙眉,“不必如此主动,要如何探查你重生之谜的法子我暂时还没有想出来。”
“芙茵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想要同沅神医讨一味药。”纪芙茵连忙说道。
沅千伊嘴角一瞥,一双美目斜着扫了纪芙茵一眼,“平时那些个小病小灾的,去找那些个寻常大夫便是,我又不是你纪家养的大夫。”
早就料到依沅千伊那古怪的性子,自己定会得到这般答复,纪芙茵在心中无奈地苦笑,生了个仙人般的模样,又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怎的性子竟是如此古怪!
“我此次需要的,乃是可以令人神志暂失,却又不会令人昏迷过去的,那寻常大夫所配制出来的,要么无法令人失了神智,要么便是直接让人给晕了过去,都不成的。”
“你要那药做什么?”沅千伊狐疑道,却又在纪芙茵开口前摆摆手,“那些个无聊事,我也没心思去听,左右也不难,你等我一小会便是。只是这药是你求的,你用的,若是出了什么麻烦事可别烦到我头上。”
纪芙茵连声应了,等了小半天,只见沅千伊拿着一只小药瓶从内室走了出来,随手便往桌上一放。
“这便是了。”
“多谢沅神医!”纪芙茵将那小瓶收好,又问,“若是事后查看服了这药的人,可能探查出什么药性来么?”
沅千伊冷哼一声,拉下脸,“我配置的药,能同那些个江湖上流传的三教九流的迷魂药一样么?!”
听她这样讲,纪芙茵这才立即放心下来。
入夜时分,有小丫鬟又急急跑来,说是纪夫人已经醒了,纪芙茵心下大喜,连忙去到了纪夫人的院中,见到母亲果真醒转了过来,神态之间虽然还有些恹恹的,脸上的乌青却已经散去,神态之间红润了不少。
“娘,感觉怎么样了?”纪芙茵在床边坐下,关切道。
“不妨事了,我先前听你爹说,是你请来了神医?”说话时,纪夫人尚且有几分吃力。
纪芙茵点头,“有关这件事,我倒是忘记叮嘱爹爹了,沅神医性子冷僻,不喜让人知晓他踪迹,现如今他在我们纪府的事情,沅神医是不希望张扬出去让旁人知道的。”
“这倒没有什么,等下你爹爹回来了,我再叮嘱叮嘱他,让他吩咐下去便是。”纪夫人的脸上露出淡淡倦容,“只是我却怎么也想不通,这毒是怎么来的?”
纪芙茵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反手握住纪夫人的手,“这毒是怎么来的不重要,只要能够知道这毒是什么人竟敢大着胆子下的才是要紧。”
纪夫人有些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也只是低低叹了口气。
“娘,你放心,往后这种事再不会有了。”纪芙茵柔声安抚母亲,目光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坚定。
从纪夫人的院子出来,走至僻静处,纪芙茵停住了脚步,将沅千伊给她的药瓶掏出,交到了落玉的手里,悄声嘱咐道:“该说什么,怎么说,可都记住了吧?”
落玉郑重地点点头,纪芙茵这才放心让她去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见落玉回来,纪芙茵问道:“大姐如何?”
“浑然不觉,奴婢做事小姐只管放心便是。”落玉笑着应道。
纪芙茵点头,“你们也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跟我去一趟姐姐那儿呢。”
既然要演场戏,这最先的开场,总得做足了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