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揣测不了,我这宝贝蛊虫却揣测得了。”白须老翁以指节在桌上面敲击三声,一只白胖蚕虫一般的虫子竟他的怀中跳了出来,通体莹润,脑袋上面长了两颗红豆似的眼睛,非但不吓人,反倒还有些可爱。
“不要小瞧了我这蛊虫,我这蛊虫可辨识百毒,可揣度人心虚实,若是在我面前想要撒谎的人,谁都别想逃了去。”白须老翁看向纪芙茵,“如何,是说出你心底最大的秘密,还是就此调头回去?”
纪芙茵沉吟片刻,在那白须老翁面前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说的话应当不是虚假的才对……
“我最大的秘密便是……我是死过一次,后又复生之人。”纪芙茵沉声道,“我死在一场大火当中,等再次醒来之后,我便回到了十几年前。这便是我最大的秘密了。”
纪芙茵话音刚落,那蛊虫便跳了起来,直直扑向她的额心,纪芙茵心头一惊,连忙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额前一阵冰凉,那蛊虫似乎是将自己的小脑袋贴在她的额头上,半晌,才察觉到那蛊虫下半身轻轻一蹬,又跳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去。
白须老翁眼皮轻颤,古怪地盯着纪芙茵,“有趣,你这秘密……竟然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还请神医遵从诺言,去为我母亲医治。”
“慢着。你可知,这世间之人都是如何称呼我的?”
纪芙茵不解他是何意,却还是说道:“世人皆称,千面诡医医术甚是了得,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这世上没有神医您医不了的人。”
白须老翁摇头,“这病了的人,又或是将死之人,我的确都可以救得了。只是那已经死了的人,我却是毫无办法的。倒也不瞒你说,如何令已死之人复活,是困扰了我多年的难题。今日却让我见到了你。救你母亲一事,我可以答应,只是我却有另外一个条件。”
听他肯救治母亲,纪芙茵已是欣喜异常,“不管神医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便是,只要神医能救得了我母亲便可!”
“我的条件便是你。”
纪芙茵一怔,“神医何出此言?”
“死过一次却又复生,你这秘密着实太过吸引我。方才看你出手如此阔绰,想必家中府邸也不会小到哪里去。我的条件便是让我住进你的家中,直到我解开你复活的秘密才可离开。如何?”
纪芙茵高高悬起的心又是一松,笑道:“这不算什么难题,只要神医愿意,就算在纪府一直住下去,我们纪家人也必定这一世都将神医奉为座上贵宾对待。”
“这倒不必,闲杂的人见得多了,虚礼就多,没必要的废话也多。你且稍等我片刻。”
说罢,白须老翁便回去了里面的房间,等到再一次听见脚步声时,纪芙茵看过去却愣了愣,禁不住问道:“请问……神医他去了何处?”
眼前那油头粉面的男子,瞪了纪芙茵一眼,将手中硕大行囊放在桌上,“就是我。”
“你?”纪芙茵一时有些呆了,原先还以为他易容之术高超,只是高超在妆容之上,现如今看来,竟是体型嗓音神态尽数都换了个人。
“拿上东西,走吧。小心些拿,里面说不定就有可以救你娘的命的东西,若是丢了坏了,可别怪我。”男子的面容似是有些不耐烦,扫了眼墙角的酒坛,“倒是可惜了这些酒。”
“神医若是喜爱佳酿,纪府倒是有几坛子好酒,可以送与神医。”
“你懂什么,那酒同这酒能一样的么?”男子上前,嗵嗵几脚踹碎了那几只酒坛,里面骨碌碌滚出了几颗圆溜溜的东西。
想必那就是他所说的人头了,纪芙茵侧过视线去,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看。
“往后也别神医神医的喊,听着不自在,我姓沅,沅千伊,怎么称呼随便你。”沅千伊掏出一只火折子,晃了晃,燃起火星来之后,立即便丢到了那滩酒上面,火星顿时燃烧了起来,点燃了一旁的房梁,烧的哔哔啵啵作响了起来。
“沅神医这是要……?”
纪芙茵有些惊诧,没料到他竟会做出纵火烧房这种事来。
“不烧了,难不成要留着这些东西,让那些个烦得很的人顺藤摸瓜一窝蜂地找上门来么?”沅千伊冷哼一声,“我可是没那个闲工夫,一个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看过去的。”
从房间里面出去,纪芙茵险些同顾含谦撞了个满怀,对方那沉着的面容上,竟满是焦虑神色,直到见到她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似的。
“方才我见那房梁上突然冒起了烟,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位便是神医了?”顾含谦见到她身后的沅千伊,立即拱手问道。
“难不成你们还是要来找别人?”沅千伊满脸的不耐,“要去哪里便快些去吧,拖得久了,若是人死了我可就没辙了。”
“师父,师父你要去哪里?”
听见他说要走,那小童连忙跑了过来。
“去该去的地方,小宝你在我这里待了这些天,该学的也差不多了,往后只管将我给你那书背的滚瓜烂熟以后,便可自己开个医馆了。”沅千伊指指那满院子种着的草木,“去,把这些都给我拔出来烧了,记住我教你的,靠近时别呼吸。”
小宝倒也卖力,不多会就将那些个花草拔起来堆在了一处,点燃了,在那滚滚浓烟中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师父。
“成了,回去吧。”沅千伊冲小宝摆摆手,“那书记得要背。”
小宝嘟嘴,眼圈也红红的,“师父都还没让我见过样子,往后小宝要是想师父了可怎么办?”
“有什么好想的,只当我死了便是,走吧。”
小宝哭得伤心不舍,沅千伊反倒开心的很,也不管小宝是不是还在哭,自顾自地就走了出去。
顾含谦忍不住笑了笑,冲纪芙茵低声道:“这神医的性子还真是古怪的很。”
纪芙茵也无奈摇头,“只要可以救了我娘,不管他是多古怪的人,那都无所谓了。”
听纪芙茵说了沅千伊的条件,纪云豪自是一百个答应,当即便命人将最好的客房收拾了出来,好让沅千伊住进去。
等到见了沅千伊的人,纪云豪正要说些个客套的话,却见对方颇为厌恶地一扬手,“病人呢?”
“沅神医,母亲就在房里躺着,请神医去看看吧。”
纪芙茵带着他,进到了母亲的房间,只是过了一日,躺在床上的纪夫人已经是出气要比进气多了,眼看着竟像是要不行了的模样,纪芙茵见了眼圈又是忍不住一红。
“死不了,你那眼泪还是留着吧。”沅千伊上前试探了一下纪夫人的脉搏,白了纪芙茵一眼,“东西拿过来。”
听他吩咐,纪芙茵连忙将自己提着的那一包东西放在桌上,沅千伊在里面翻找了一会,从一只灰扑扑的盒子里,拿出了一粒灰扑扑的药丸,塞进纪夫人的口中,又将先前让人准备好的烈酒给灌了下去。
纪芙茵父女二人看的心惊肉跳,先别说那药丸是不是管用,光是那碗烈酒就够让人心头捏一把汗的了。
“成了,明儿一早差不多就该醒了。”沅千伊又拿了几粒药丸出来,给了苏姑姑,“每日一颗,以烈酒服下。”
“多谢沅神医!”纪云豪听闻夫人没事了,竟作势要给沅千伊行礼道谢。
不料沅千伊却只是厌烦地淡淡一瞥,“我有些乏了。”
纪云豪被沅千伊这一瞥给搞的有些不自在,纪芙茵却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冲那沅千伊做了个手势,“沅神医这边请。”
到了客房,沅千伊推开门,向里面打量了几眼,面无表情道:“倒也凑合。”
说罢,沅千伊便径直走了进去,连客套的话都不曾同纪芙茵说过一句,进门之后便砰的一声将房门给关上,将纪芙茵给关在了外面。
“这位神医,真是好怪的性子!”青梅见他对自家小姐如此无力,登时便有些不高兴了,“原以为那莫离小哥就够怪的了,现在看来莫离小哥比这沅神医好了不知道多少!”
“神医本事过人,有些脾气也是正常,再说现如今是我们有事求人家,哪里还能要求别人怎样。”母亲无恙了,纪芙茵那颗紧绷着的心也松了下来,冲青梅笑道,“倒是你这性子可要改改了,若是这么容易便气恼了起来,别人倒不觉什么,仔细自己把自己给气坏了。”
正说着,落玉拿着几张银票走了过来,“小姐要的一千两银票,还有这镯子,奴婢都取来了。”
纪芙茵点点头,带了银票同镯子,走回了前厅,顾含谦正等在那里,见她来了,面露微笑,道:“现在便去醉风楼么?”
“谢姑娘帮了我如此大的忙,总不好拖拖拉拉才是。”纪芙茵笑道,又转身叮嘱落玉二人,“你们两个,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看好母亲,尤其是要吃进口里的,必定得先经过大夫查看,可记住了?”
待那二人应了,纪芙茵才放心地同顾含谦一同出了门。
“伯母好转了,我便也放心你了,你这两日以来看起来还真有些憔悴的很。正好,现如今也那些个令人提心吊胆的事了,到了过几日的围猎,也可痛痛快快玩上一场了。”
“这,顾公子。”竟他这一提醒,纪芙茵才又想起来这件事,有些面带歉意道,“过些日子那春游围猎,我怕是去不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