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儿尽管说。”此刻的纪云豪只觉得看顾含谦越发亲近了起来,哪里还会觉得他有什么话是不该说的。
顾含谦凝视了一眼床上的纪夫人,正色道:“伯父将伯母安危放在首位自是应当的,只是现如今事情再明显不过,伯母定是被什么人给投毒所害。若是不能将那人给揪出来,往后怕是纪府还免不了要遭受这样的惊慌之事。拖的越久,就越容易让那投毒之人想法子逃脱,还望伯父能够早些将那投毒之人给抓出来。”
“这是应当之事,就算贤侄不提,我也该想到的,这有什么不该说的?”纪云豪自责道,“也是我先前听闻夫人中了毒,一时便乱了阵脚。”
“先前之事无需多提,伯父若是有什么事用得到侄儿,侄儿必定倾力相助。”顾含谦冲纪云豪附身行了一礼,“如此,侄儿便暂且回府了。”
送走了顾含谦,纪芙茵便一直守在纪夫人的身旁,直到夜深了,在苏姑姑的执意央求下,这才有些疲惫地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自己的房里,纪芙茵茶也顾不上喝一口,坐下扫了一眼那碗已经冷却了的汤,问道:“怎么样?大夫是如何说的?”
“大夫说,这汤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那毒只在夫人喝下去的汤里验出来了,小姐的这一碗里头,什么都没有。”落玉回答道。
“找个大些的碗来。”纪芙茵吩咐道,等落玉取了一只大汤碗过来后,手腕一扬,将里面的汤水尽数倾倒在了里面,将原本的汤碗翻过来,眸中顿时划过一抹狠厉,咬了牙,恨恨道,“果真是冲我来的。”
“小姐为何这样说?”
青梅同落玉均是不解,却见纪芙茵将那反转了的汤碗举起,笋尖儿似的嫩白手指指着那汤碗的底部,“这一对白玉汤碗,是外公送给我与母亲的,母亲惯用的这一只曾经被我失手摔出一道裂痕。虽说这两只碗平日里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可却不曾搞混过。”
看她们二人仍是一知半解的模样,纪芙茵叹息一声,两道柳眉几乎拧在了一处,“娘如今的折磨,根本就是在代我受罪。”
“能接触到小姐同夫人的安神汤,那人搞不好就是我们房里,或者夫人房里的丫鬟!”青梅忿忿道,“也不知是哪个混帐东西做的!”
“不,做这件事的,应当不是我们的人才是。这两只碗,虽说一般人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可负责端汤的丫鬟却能分得出,就算今日突然换成了苏姑姑,苏姑姑是伺候母亲多年的老人了,母亲的一切她都清楚,自然也不会搞错。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什么人,在苏姑姑端汤回来的途中动了手脚。”
落玉喃喃道:“原本那人竟是要打算害死小姐的,那人……”
纪芙茵冷笑一声,在纪府里头,天天巴不得盼着她死的人还能有谁,哪怕不用想也不难猜出,只是现如今她却没有证据。
一直在旁边抱臂沉默着的莫离突然开了口,“我嗅得出碰过这碗的人的味道。”
青梅登时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小姐现如今已经够烦的了,你就不要在这时候说这些玩笑话了。”
纪芙茵却是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起来,她怎的把莫离是豹的事情给忘了,豹的嗅觉向来灵敏,不难找出投毒的那人。这种事情纪妃茵应当是不会亲手做的,既然是吩咐下人来做的话,那她想想法子,便也不难让那下人道出实情了。
“莫离,你明日便替我将那人找出来。”纪芙茵冷声吩咐道。
莫离点点头应了,径直便推门走了出去,这毫无礼节规矩可言的举止看的青梅又是一阵不痛快,后来想想纪芙茵先前说他是异域之人不懂大业的这些个规矩,也便算了。
次日清早,辗转一夜难以入眠的纪芙茵睁开眼睛,唤落玉进来之后,听她说莫离已经等在门外了,便急忙令他进来。
“找到了么?”
莫离点头,“那气味清楚的很,就是纪妃茵无疑。”
纪芙茵一怔,“你当真能够确定?”
“自然,绝不会搞错,除了你先前说过的那些人之外,唯一理论上不该碰到这碗,却又在上面留下了气味的,就只有纪妃茵了。”
“这倒有些难办了……”纪芙茵凝眉,她没想到纪妃茵这次竟会如此冒险。
这二人的对话却令落玉听得有些愣怔,待莫离离开之后,不免有些按捺不住疑惑,道:“小姐还当真信他能嗅出那什么味道?”
纪芙茵点头,敷衍道:“听他说自小他便嗅觉过人,应当是真的不假。”
落玉知她情绪不佳,便安静地噤了声,替她挽了个利落些的发式,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
端来的早点尚未吃得下几口,便见青梅快步走了进来,急急道:“小姐,顾公子来了,说是小姐要找的那人已经找到了!”
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快,纪芙茵连忙站起身,将先前准备好的银票带在身上,急急忙忙便快步走了出去,顾含谦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前,见她来了,知她心急,寒暄的话便也省了,直接将她接入马车,向谢君撷一早送来的地址处行进。
马车跑了许久,最终在一条深深地巷子前面停了下来,这巷子狭窄的很,马车无法进入,里面的人只能下来步行前进。
“你要找的千面诡医就在这最尽头的房子里,若不是谢姑娘这么说,我当真不会相信那样的人会住在这种地方。”顾含谦扫了一眼巷子里面那些明显被废弃许久了的房屋,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人住的地方。
“希望谢姑娘的消息不要出错才好。”纪芙茵忧心忡忡地向前走着,两侧的墙壁似乎在昨日吸饱了雨水,不时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停在巷子最深处的人家,顾含谦敲响了大门,不多会儿里面便传出一个孩童稚嫩的响声,“什么人?”
“请问千面诡医可是住在此处?”纪芙茵急切地问道。
只听得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童探出了头,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们是谁?什么鬼医,我师父可是神医!”
二人欣喜对视一眼,看来谢君撷的消息当真是没错了!
“好,好,神医,小弟弟,我们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同神医见上一面,你师父他现在在不在这里?”
“在。”小童这次回答的倒是爽快,冲纪芙茵招了招手,“师父就在里面,你们进来吧。”
进去之后,这二人对那千面诡医的身份顿时又多了一层好奇,这不大的院子里面,载满了各种他们见都不曾见过的花草,有些形态奇特,有的散发出的味道怪异。
小童叮嘱那二人道:“这些都只许看,不许靠近,更不许摸,否则的话,要是死在这里,可不管我师父的事!”
穿过院子,正待向房间里面走去,二人却又被那小童给拦住了。
“你们两个,都是来求医问药的?”
“我们都是来为我母亲求神医诊治的。”纪芙茵回道。
“那你们两个便不能全都进去。”小童一板一眼地说道,“师父说过了,替一人求医,就只能有一人进入。”
这规矩倒也没什么,于是顾含谦便同那小童留在了外面,纪芙茵一人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察觉,这里面的房间竟也别有洞天,想要进到里面真正的房间,还需得穿过一间被改成了过道的房间。
一进门,便听到一个冷飕飕且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求医?”
纪芙茵沿着这突然响起的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名老态龙钟的白须老翁,正弓着身子,颤巍巍地从一扇门后面走了出来,忙道:“神医,家母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求神医救她一命!”
白须老翁抬了抬眼皮上的褶子,冷哼一声,“你让我救我便救的么?”
“不知神医可还有什么条件?只要神医说的出,我必定尽力为神医做到!”纪芙茵恳切道,“只求神医能够救我母亲一命!”
白须老翁抓了几把胡子,嘶哑的笑了起来,“你若执意要我去看,也不是不成,只是我这诊金,你却未必付得起。就算付得起,也未必敢真的交给我。”
纪芙茵闻言,立即将怀中所揣银票取出,放在白须老翁面前的桌上,“这里是两万两银票,若神医觉得不够,大可尽管开口。”
“你倒是大方的很,只是我却不收这种诊金,我收的,是另外的诊金。”白须老翁笑了起来,一双浑浊的眸子直直地同纪芙茵对视着,“我收的诊金是你的秘密,我需要你说出你此生当中最大的秘密。若那秘密是真,我便答应看诊,若秘密是假……嘿嘿,那就需得将那撒谎之人的头颅留下为我泡酒了……”
用头颅泡酒?纪芙茵心下一惊,虽说先前便听闻这千面诡医行事诡谲,此刻却也还是露出了些微惊诧的神情。
“怎么,你不信?”白须老翁扬起手中拐杖,指了指角落的几只硕大酒坛,桀桀地笑了起来,“若你胆子够大,自个儿去掀开看看,那里头泡着的,可全都是识图用谎言在我这蒙骗过关的聪明脑袋。”
“恕我冒昧,神医您是如何知道在这说出秘密的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的呢?人心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揣测得了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