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狄元澈正在午睡的时候,罂粟便来到了国师殿。
狄元澈随手抓了件外衫松松垮垮的披在肩上,从寝宫走到了正殿。
此刻罂粟的脸色并不好看,确切的说,自从她用药续命之后脸色就没有好看过了。本该已经死了的人却让她强行活着。
罂粟的皮肤虽然白皙透亮,可却总是少了一种正常人的红润。
狄元澈对着小陈子努了努嘴,他便立刻会了意,带着正殿中的宫女和太监全部退了出去,正殿的门轻轻合上,偌大的空间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皇上在批奏折用不着我伺候在旁。”
罂粟面无表情的说道,声音中多多少少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凄楚。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这么看来……我还有五个月可活。”
狄元澈轻轻勾了勾唇瓣,随手拿起茶壶帮罂粟倒了杯茶水。
“只能再活五个月,觉得很可惜吗?”
“是啊,可惜……”
罂粟轻轻的拿起狄元澈递过来的杯子,若有似无的摩挲着杯口。
“我的身体好像渐渐在往死人的方向发展了,昨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是一只手感觉不到冷热,今天……两只手都感觉不到了。”
罂粟的手紧紧的捏着那装着滚烫热水的杯子,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就像现在,我感觉不到这水的温度,摸上去是冷的。”
“续命就是如此,你会在一点一滴中,每天的变化中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是好事也是坏事……”
罂粟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对着狄元澈笑得如花般灿烂。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死期在哪里,所以才会觉得可惜。听说你明天要回相府……”
“恩。”狄元澈淡淡的应了句。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想去看看我娘……”
罂粟不敢去看狄元澈的眼睛,因为她知道自己说的话近乎于无稽之谈,狄元澈应该不会答应的。
可不管狄元澈答不答应,她都要把这话说出口。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并不方便去相府,狄慧明、狄振涛在怀疑我的身份,去了的话或许还会让他们抓到其他把柄。只是……想到自己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我便觉得心如刀绞,在我死之前,除了要将狄慧明和狄振涛父子推下地狱之外,哪怕只有一次机会也好,我想去看看我娘,看看她好不好,银子够不够用,求你了。”
狄元澈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你呢?”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的。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惹出事端来,我去和皇上说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到了丞相府我依然是宸妃,到时候只要远远地看我娘一眼就好,远远地。”
狄元澈并没有急着回答罂粟的话,只是垂着眼眸捏起茶壶,倒水,轻轻的饮了一口。
室内一片安静,只能听到茶水淌进茶杯中的水声。
“求你了!我知道,是我自己越来越贪心了,进宫前明明说过不想见我娘的。可是,我娘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女儿,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啊,哪怕起不到什么作用,我也想去看看她。”
“不得不承认的是,你的孝心来得太晚了。”
狄元澈冷冷的道了句,唇边只剩下一抹苦笑。
“在你和狄慧明在一起的时候,你可有想过你娘只有你一个女儿?好话坏话我早就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只不过你一直将我说的话当做耳边风罢了。”
狄元澈长吸一口气,将杯子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按照我的脾气,应该是不能答应你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你去了相府,又被狄慧明抓了什么把柄,那我前面的努力全部等同于白费。可若是不答应你,又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罂粟知道狄元澈已经快被说动了。
她的眉心拧了拧,连忙跪在狄元澈的脚边。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放心,任何会影响后面计划的事情我都不会做。现在的我已经不同往日了,我可以正常的面对狄慧明,不会暴露半分情绪的!”
狄元澈凝视着罂粟好一会儿,那目光幽深至极,整个人的气场就如同一个深渊,竟然让罂粟背脊发凉,顿觉毛骨悚然。
罂粟的眸子不自然的闪烁了几分,最后只能垂下头,回避着狄元澈的目光。
“你还说自己今时不同往日?我不过是平静的看了你几眼就心虚了?狄慧明对你的影响力应该比我对你的影响力要大不少吧。你确定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如你自己所说,那般淡定的应对自如?”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你相信我。”
罂粟跪着向前挪了几步,眼睛中几乎要滴出泪水来了。
“如果这次去相府我给你惹了祸,你随时可以杀了我。我一定……”
“好。我带你去。”
狄元澈截断了罂粟的话,脸上忽的闪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仁慈。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自己去找宇文博律说要和我一起出宫的事情,我不会帮你,至于他能不能答应全看你自己的本事。其次,明日在相府,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你都要记得你的身份,你是宇文博律的后宫,是高贵无比的宸妃。就像你说的,如果在相府有了什么意外发生耽误了我的事情……”
狄元澈慢悠悠的拖长了声音,眼底却是一片空灵。
“我会杀了你的。”
明明是一句威胁,可是今日的狄元澈对于罂粟要比往日和善不少了。
只见罂粟的眼底一喜,立马兴高采烈的点了点头。
“好!若是我惹了祸,要杀要剐全部随你。”
“先别急着高兴,你确定宇文博律会放你出宫?”
“我会努力试试看的。”
罂粟叹了口气,放松了身体却依旧跪坐着。
“现在的我已经感觉不到温度了,是不是总有一天,我会失去所有的感觉只剩下浑身上下的麻木?”
狄元澈并没有回答罂粟的话,只是不咸不淡的道了句。
“快起来吧,皇上最宠爱的宸妃娘娘跪在我的面前,成何体统。”
狄元澈发了话,罂粟才撑着自己的膝盖起身,白色锦缎长袖无力的垂在身侧。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想听我回答你什么呢?就像你猜得那样没错……先是感觉不到温度,然后就是感觉不到气味,渐渐失去触觉,到了最后……失去一切知觉死在睡梦中。听我这么说,你就安心了?”
出乎狄元澈意料的,在他说完这些狠话之后,罂粟却朗然的笑了起来。
如梨花般渐渐舒展的美丽脸孔上浮着一层清浅又舒适的笑意。
“是啊,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能够死在睡梦中就免了很多痛苦,至少比起上一次,能够死在睡梦中也算不错。”
“你能这么想便好,这世间所有逆天而行的药皆是这般虚无的下场。本该死了的人却强要她活着,这就是在逆天。所以你的感觉器官在渐渐失灵。这其中的痛苦和无奈,你要自己去平衡。”
罂粟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手,凝视着自己的纤纤十指发着呆。
“没关系,感觉不到温度其实也没关系,起码我还能多活半年。有得有失,这其中我可以权衡的。”
夜幕阑珊,当宇文博律处理好公文来到罂粟寝宫的时候那淡粉色的纱帐下,竟然空无一人。
“罂粟?”
宇文博律低低的唤了一句,周遭却空荡荡的,压根没有人。
就在他四下打量的这个空档,只感觉寝宫的大门被人轻轻的合上了。等到下一秒,他的双目便被一双灵巧的小手盖住了。
“皇上……”
宇文博律猛地转过身将罂粟柔软的身段揽在了怀里。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汲取着那淡淡的香气。
“怎么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宇文博律猛地将罂粟拦腰抱起,俯身轻吻着她的樱唇。
“有皇上抱着,臣妾当然不冷了。”
罂粟伸出藕臂环住了宇文博律的脖颈,那蝉翼一般单薄的纱衣顺着她的肩膀轻轻的滑了下来,露出那让人垂涎欲滴的白嫩肌肤。
“妖精……”
宇文博律低咒了一声,将罂粟放在了床榻之上便压了过去。
整个人如同渴望食物的野兽,疯狂的汲取着女人身上独有的诱惑。
“皇上知道的,臣妾不是妖,是狐仙啊……”
罂粟的柔荑如藤蔓一般从宇文博律龙袍的衣襟处探了进去,小手挑逗性十足的在他的胸口摩挲着。
“是,朕的罂粟是狐仙。”
只见宇文博律低低一笑,大手胡乱的就要探向罂粟的衣襟。
被压住的娇躯不着痕迹的一夺,那双大手便扑了个空。
“皇上说话不算话,罂粟生气了。”
宇文博律一把将罂粟拉了回来,俯身在她的脖颈处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热吻。
“皇上明明说要带臣妾去莫名山小住的,您都忘记了。”
罂粟佯装着不开心的撇了撇嘴,娇俏的模样仿佛结结实实的撩拨着宇文博律心底最敏感的那颗神经。
“现在西北的太子腾跃还在宫中,朕没法出宫的。”
不过在宇文博律看到罂粟那黯然的眼神时,便像是有鬼怪啃噬他的心脏一般。
他的手指轻轻滑了滑罂粟的脸蛋,亲昵的轻吻着她的唇瓣。
“朕的罂粟想要出宫了吗?”
“皇上……宫里好闷。臣妾想要出去转一转。”
罂粟千娇百媚的抬起双腿勾住了宇文博律的腰杆,魅惑性十足的翻身趴在了男人的胸口。
“在这个后宫里,臣妾一个朋友都没有,只认识元澈一个人,臣妾明天想要和元澈一起出宫去玩,可以吗?”
“你想要出宫,让元澈陪着朕也是放心的。只是,元澈明天要回相府啊……”
“那臣妾就跟着元澈一起回相府嘛!天黑之前我们一起回来。臣妾已经快被憋死了。好不好嘛”
罂粟的千娇百媚自然是有用处的。
为了讨好美人,宇文博律总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