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给自己的丝绸衣料,早就被换成粗布衣服,如今粗布衣服都变成破破烂烂的,和在街头被打骂的那些卑微祈求的人一样的简陋。
他可是只骄傲的上古妖兽,求乞这样卑微渺小的词,就算他破烂不堪的外表,也不能匹配。
路上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明明是个乞丐,还走起路来趾高气昂的,跩得地二五八万似的。
交通工具没有,单靠两只脚,走不了多远,更别提找人。
低头望着破破的鞋子,露出鞋子打孔小孔外面的脚趾头,动起来都很好笑的脚,赤炎意识到凡间很大,大的很渺茫。
恶霸们都看不惯比他们嚣张的人,赤炎尽管落魄相一副,但天生的粗壮身子,令他们误会他很嚣张。
无缘无故地被凌辱打骂,对懵懂的赤炎是家常便饭。
那些粗粗的棍子打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疼,像给他挠痒痒。
对着河水,连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长相,蓬乱肮脏的长毛,烂七八糟地盘旋在脑袋上,穷凶极恶的有些吓人。
长得不普通,但是眼神仔细看,是可以看出是清澈的。
不屑于变成妖兽的真身吓唬这些卑微的人类,骄傲的妖兽沦落为正常人眼中的异类,被嫌弃的对象。
想到主人的尊贵华美,那些大门大户的辉煌才配的上,主人可能会在哪一家里面,笨重的妖兽就经常看到一家,就闯一家。
闯进去,被毒打一顿,没发现主人的身影,就灰溜溜地继续找下一家。
人擅长于描绘,把长相丑陋粗壮的事物,比作强盗野兽,赤炎的形象在他自以为有效的实践中,如日中天地臭名昭著。
大户人家们都开始戒备起来,官府里的人也出动了。
找了数十年了,从帝都找到边界,走在震怀镇的大街上,人人指指点点地说着有关他的风言风语。
坦率叛逆的于争,在于广的管教下,不准去城外,只能在城内适当地自由,适当是没有限度的。
出于对爹爹限制的不满,她在面对大街上的异类赤炎时,单手叉腰,大家都在躲避着这两个恶魔。
于争其一,赤炎其二。
挥舞着鞭子,帅气的女子,傲慢地笑着眼前外貌丑陋,动作却很笨重的傻瓜。
这样的大个子,会被那些愚昧的人说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穷凶极恶,她的大牙都快笑掉了一地。
以为可以借此机会,大展身手的她,好好煞煞她老爹的威风,苦闷无奈地看着眼前清澈的一双小眼睛镶嵌在看上去比较粗犷的脸上的大汉。
她收起准备好的鞭子,无奈地走到赤炎面前:“喂!你就是那个强盗?”
赤炎以为女子要用鞭子鞭打他,他已经经历过很多类似的毒打,不多放在心上,照常走自己的路,找要找的人。
没想到,女子竟然挡在自己面前,用她娇小的身躯,冲自己大叫。
听懂女子的话,好几年了,都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主动和他讲话。久违的交谈,他愣愣地回答:
“赤炎。”
“名字很有霸气,可是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大家都畏惧你,还要砍杀你?”
得到女子的称赞,霸气是对自己的赞美,赤炎得意地昂起头:“找人。”
于争探究地望着无比真诚的双眼,他没有说谎。
“找什么人?”
“主人。”
满脸的问号,于争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忠诚的样子,憨厚老实不像耍心机手段的人们,他是难得的好人,只是傻了点,笨了点。
遇到这样忠贞的傻瓜,于争一时默了声。
她垂下自愧不如的眼帘,低声说了句:
“大个子,不要找了,你的名声开始谣传,至今也有好几年了,也就是说,你找了很多年了。你的主人,如果在,为什么会丢下像你这么值得好好对待的忠实的仆人呢?”
于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感动,她没见过那么傻的人,却傻得那么诚恳。她想要帮助他,很想很想。
“去我家吧,在我家,你就不用到处流浪,也不会有人再说你不好的话。”
“主人在你家吗?”
执拗的傻瓜,清澈地望着自己的眼睛,这一刻于争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句谎话:“是,你家主人在我家,随我回去吧。”
女子清丽的身子背过去,直接向家的方向走去,她不担心大个子不跟着自己,只要说他的主人在他家,他就一定会和她一起回去。
领了个大家伙回来,于广吃惊地怒视着他宝贝放纵的女儿。
她的娘亲在打仗那些年去世的,他心有愧疚,就宠溺这个女儿,以至于今早还对他尊敬的大人出言不逊。
现在居然越来越放肆,领回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大汉不说,稍微一调查,是那个强闯官家府邸的强盗。
赤炎倒是都无所谓,女子的好,他是铭记于心,帮助他找主人的,就这个女人一个。
看着父女两的争吵,不在意争吵的核心是自己,傻傻地说:“主人在哪里?”
“爹爹,你看这样的傻子会是强盗,他们都瞎了,您那么明辨是非,还看不出来吗?”
打量了大个子,善于识人的于广看着赤炎清澈的眼神,勉强地点头,放任女儿的行为,就当是给府上添个下人。
“就带你去找你主人,我府上很大,你四处找着先。”
骗人的把戏,流连在复杂的街头巷尾,于争并不陌生,使起来也恰到好处。
这个府邸是很大,进去后晕偶转向的赤炎左猫猫、右瞧瞧,于争无精打采地跟在大个子的后面。
路过的下人们看到无力的大家伙,花容失色地准备喊人,发觉大家伙身后黑着脸的小姐,忙都闭上嘴巴,各忙各的。
他们只当是小姐又找到新玩具,玩得高兴就好,别找他们麻烦,谢天谢地。
于争拉长了脸,是看见前面身高马大的人,和那个妖娆男一样彻底地忽视掉自己。
人家妖娆男是有美人在侧,她自认为容颜比不上那位小姐的分毫,被无视就被无视地心甘情愿。
而这是什么情况!
连野人都看不上自己,于争还想着热心地帮助他,虽然撒了点小谎。
目不转睛地注意着赤炎的举动,敢情他纯真地模样,没有被这个肮脏的世界所玷污的原始状态,竟然令自己看痴了眼。
率直的于争摸摸自己泛红的脸蛋,有些羞囧地自我安慰:我不是看上他了,我要是看上这个野人,天下就没男人了。
各花入各眼,于争心里违背地千方百计想要圆住那个谎,留下这个憨厚的老实人。
找了一圈,赤炎郁闷地看着信誓旦旦保证主人在她家,给了他希望的女子。
本想要没好气地呵斥这个女人一番,告诉他,他不是傻子。
先前她一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自己,他忍了,谁让人家有他主人的下落,而现在,空欢喜的情绪不断地放大,他望着这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又有点不忍心斥责。
想着点子圆谎的于争,思量着看到天空阴暗起来,明显是要下暴雨,有了一个好点子。
“赤炎,要下雨了,一时半会恐怕不会停,你主人出去了,还没回来。”
聪明的于争想到那一群神秘美丽的人,或许她能拿他们做做文章,到时候,等自己和这个大个子混熟了,再说她没想到他们不是他的主人。
“那我出去找找!”
转身准备匆忙离开的大个子,注意到身上的破布被拉扯住,为难地说:“你干嘛?”
“这雨很大,你还要出去乱跑不成!你这鬼样子,你主人看了都会认不出来!”
焦急的于争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失去难得遇见的老实人,嗓门超出小小身体的限制,出奇地大。
被喝住的赤炎,摸不着头脑的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刚才我太激动了。”
“是我说的才对,你抢我话。”
两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于争率先打破平静尴尬:“我让下人给你找套干净的衣服,起码要像个人样。”
“好。”
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赤炎只能尴尬地看了一眼身上的破布,难得的觉得羞愧自己的形象问题。
拜祭下山时,倾盆的大雨不由分说地浇灌下来。
冰云皱着秀眉,看着自己和洛一副落汤鸡的模样,而优哉游哉的雪流夙,赤红的袍子出淤泥而不染,干薄薄的。
人类不是那么容易当的,要接受风吹雨打,会生病,会淋湿,会受伤,脆弱的不堪一击。
冰云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眯着眼睛犀利地瞟向妖娆休闲的男子:“夙,你觉得雨中漫步是不是很有意境?”
“冰儿,你也这么觉得。”
冰洛翼偷偷抿着笑意的嘴唇,精明的雪流夙忽略了冰儿是人类的事实,有好戏了。
“是啊,把衣服脱了,我想会更有情调。”
感觉到女子目光的危险,雪流夙打了个冷战:“我懂了。”
一件赤红的外袍,要多拉风就有多拉风,沦落为遮风大雨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