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坤宁宫,才发现今日的天儿都这么灰,就好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我不知道皇帝的圣旨会什么时候送到府里,我只知道,皇帝定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我死,来发泄自己对翎若的内疚。
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在现实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妥协的,皇帝也是被恨意冲昏了头,他只看到了倘若休妻,允禩定会痛苦不堪,别怪我狠心,只有这样,日后皇帝追究起我的罪责来,才能不连累允禩和弘旺。
“福晋,到了。”车夫唤道。
站在府门前,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允禩应该早已经起来了,一定,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去哪儿了?一大早上就不见人。”允禩已经似乎回复了心情,坐在一旁问我。“亏了爷没等着你用早膳,不然啊,这午膳爷都得饿着了。”
我莞尔,走到他身边儿,“这不是回来陪你用晚膳了,那么计较做什么?”
允禩敛了敛眼色,柔声问道:“进宫做什么了?”
这一句问的我心一颤,却还要佯装淡定,“惠额娘遣人来府里说,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想让我进宫瞧瞧。”
允禩一听见“惠额娘”三个字,脸色马上就缓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听到我要进宫,就与当年我听到他被康熙召进宫时一样的惶恐,原来,夫妻相处时间长了,很多地方都是相向的。
“怎么了?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允禩盯着我,似是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定要知晓一二一般。
“没什么,大概是昨儿没睡好,所以精神不大好。对了,你今儿可是有事儿?”
允禩点点头,“趁着还没被圈禁,去瞧瞧老十吧,老九是不能见了,若是以后被圈禁了,我们兄弟只能来生再见了。”允禩的语气有些无奈,“宁儿,你去吗?”
我本来是想去的,可是却摇了摇头,除了去看诺敏,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去办,我的时间不多了,有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要知道的。
“我不去了,进了一趟宫有些乏了,我想歇息一会儿。”
允禩看看我,“嗯,这些日子是累着你了,等会儿让厨房给你准备些吃的,吃完了就去睡一会儿。”
我瞧着他那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阵感动,对他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倒是你快些去吧,十弟见着你定会高兴。”
允禩自己在一旁嘟囔着,“怕他嫌弃我挡了他和诺敏亲近。”
我瞪他一眼,“怎么还没个正形儿,快些走吧,再不走,就晚间了。”
允禩凑过头来亲了亲我的脸颊,“等我回来用晚膳。”
我不由得面上一红,只得点头。
瞧见允禩出府了,我才松了一口气,“音画,去让人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福晋,不是才回来吗?也不歇歇。”
我摇头,“没有时间歇了,你快些让人备车,咱们去趟别院。”
音画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瞧见我表情不善,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这一路我都绷着脸,悠柔,这么多年不见,你可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啊,一份足够让我家破人亡的大礼。
“福晋,您怎么来了?”悠柔的婢女见到我来一脸的惊讶。
“这还是爷的地盘儿,我还是这儿名正言顺的主人,怎么,我不能来吗?”音画惊诧的看着此刻刻薄的我,就像是不认识一般。
“福晋说笑了,侧福晋在佛堂礼佛,福晋这边儿请。”那婢女将我引到门外,便在一旁说道:“侧福晋,福晋来…”
不等她说完,我就出声制止,“不必了,我来瞧她,还不必向她通报。”说着我便一脚踹开了门,“音画,你在外面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可明白?”
音画领了命,便帮我关上了门。
我看着悠柔跪在地上的背影,那样单薄,心中浮起一丝内疚,她会变成今天这样,多少都是因为我。可是一想到她竟然会跟皇帝说出那番话,那番足矣毁了允禩,毁了弘旺的话,心里的那份不可原谅超过了一切感情。
悠柔也没回头,只是冷声说道:“怎么敢劳您这个嫡福晋大驾来瞧我这侧福晋呢?”我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背影。
悠柔见我没答话,便继续说道:“福晋定是从宫里回来的吧?可是陈年的肮脏事儿都被知晓了,惹了皇上怪罪了?”
“悠柔,你几时瞧见我害死翎若和颐悦了?”这是隔了多少年,我头一次同悠柔说话。
“哈哈…”悠柔大笑一声,笑声充满了讽刺,她缓缓地起了身,一步一步的朝着我走过来,“需要瞧见吗?皇上在意翎若谁瞧不出来?反正翎若已经死了,我作为见证她死亡的人,自然是说什么,皇上便信什么。”
“你怎么知道皇上和翎若的事儿的?”我有些讶异,听着悠柔的语气像是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儿,可是依照悠柔的性子,她若是早知道了,定是早就张扬了,怎么会憋在心里这么多年呢?
“翎若死之前的几个晚上,我亲眼瞧见她同皇帝在一起的。”她走到我旁边儿,“你一定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没说吧?”
“郭络罗懿宁,你当我真的傻吗?当年若是我招摇出来了对爷没好处,对我也没好处,况且,我张悠柔的敌人,这生就你郭络罗懿宁一个!你抢我夫君,夺我儿子,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质问我为什么?多少年了,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了!我的儿子已经十七岁了,可是他从来都不曾叫过我一声额娘,他从来都不曾腻在我的身边儿笑过。是因为谁?是因为什么?郭络罗懿宁,你这辈子欠我的,你都还不起!”
我默然,丝毫不能否认她说的,我对她一再容忍,便是因为我理亏。“悠柔,我知道你怨我,你恨我,你心里巴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可是,你犯得着让全府的人来陪你涉险吗?你告发了这事儿,莫不说我没做过,就是爷和弘旺都要受连累,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