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遣了人去打听,却还是没有消息,只说允禩还在那儿跪着,皇帝那边儿也不表态,急的我团团转。
“福晋,您多少吃一些吧,不然皇后娘娘要责怪奴婢了。”小丫头一脸泫然欲滴的模样,我叹了一口气,也不好难为她。
“你叫什么?”
她赶紧回道:“福晋,奴婢宁春。”
“宁春?咱们名字里都有一个‘宁’字,也倒是有缘分了。”
谁知道我话刚说完,她就立马跪了下来,“福晋恕罪,奴婢不敢与攀附福晋。”
我一愣,实在没想到她会反应这般大,平白的吓了我一跳。我笑笑,尽量让她放松,扶起了她,“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这天下名字中带‘宁’字不知道有多少,难道人人都想着攀附我不成?”
宁春的脸色这才有些缓和,“你这丫头,做什么吓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后娘娘苛待宫婢呢。”
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宁春惨白,比方才更甚。
我有些疑惑,却不及细想,还以为是方才我吓得她如此,赶紧安慰,“我说着玩的,你可别当真了。”
宁春点点头,我复又说道;“宁春,麻烦你再遣人去太庙那儿瞧瞧,我想知道廉亲王怎么样了,可好?”从宁春刚才的举动看,她好像很害怕皇后,我想了想,跟她说道:“宁春,怎么晚了,就不必劳烦皇后了,直接去瞧一眼就好。”
宁春如蒙大赦一般,刚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吃食,说道:“福晋,那…”
我立刻会意她的意思,“放心吧,不会为难你的,去吧。”她这才放心的走了。
她走后,我手杵着桌子,端起筷子多少夹了两口,我都佩服我自己,这么长时间,我竟然能坐得住。
想想,这么晚了允禩还跪在那儿,没人给加件儿衣裳,也定是没吃过东西,午膳错过了,晚膳也没用,不知道他那个折磨人的胃口受不受得住。
事情的原委我早上已经听过了,说什么油气熏蒸,味道极大的,都是借口,什么都是新的,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味道呢?不是皇帝吹毛求疵,就是借允禩来出气。
没一会儿,宁春就回来了,说还是没有动静,进不了里面,具体有什么事儿也不知道。
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宁春,你去歇息吧。”
宁春赶紧摇头,“那可不行,皇后娘娘派奴婢来陪着福晋的,奴婢可不能自己去歇息。”
说白了皇后就是想找个人看着我,可是没想着却送来这么一个没心机的小丫头。“好了,我也要就寝了,你就出去吧。若是有了廉亲王的消息,不论什么时辰都要进来告诉我。”
宁春想了想,点点头,“那奴婢伺候福晋歇息吧。”
“不必了。”我赶紧摆手,“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出去吧。对了,灯留下,我不习惯屋子里太黑。”
宁春又把手里的灯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福晋安寝吧。”
待她关上门出去了,我就坐在了床边儿,这个时候我也不可能睡得着,允禩在那儿受着罪,我若是就这么就寝了,那我也太没心没肺了。
我透着门瞧了瞧外面,有几点光亮,这宫里的夜,哎。也不知道那些个女人是怎么过来了,这一锁就是一辈子。一辈子只顶着紫禁城上的这一片天,从此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每日要做的就是翘首期盼心中的那个郎君来一回,一夜恩泽,却要多少个斗转星移才能换得来?受宠的,可能是一日、几日、十几日,那些个不受宠的妃嫔想要再承恩泽,就是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了。
每次想到这儿的时候我还挺庆幸允禩不是皇帝的,不然,恐怕我下半辈子就要摸着这宫里冰冷的砖度日了。我自己也笑了,瞎想些什么呢,若是日子可以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想见他的时候就去书房找他,他日日都会回房安置,不用像在宫里,我见他需要禀报,他见我需要翻牌子。翻牌子啊,这个名称让我觉得,我就只是一个名字,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想着想着才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打开窗子一瞧,竟然下雨了。天都要亮了,我这一晚上才体会到宫里的夜是多么寂寞,我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再待下去了,这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天潮了,允禩怕是更扛不住了。
想到这儿我是真的按捺不住了,将自己穿戴整齐,在屋子里寻摸了一把伞,院子里果然没有了人,我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太庙我是认识的,索性自己去了再说,最坏的结果能是什么?挨骂罚跪罢了。
出了坤宁宫我就一路小跑,雨慢慢的下大了,我自己在心里暗骂,这该死的天气,是苦情的电视剧吗?非得闹出些什么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情节,观众才能叫好鼓掌?
这些都来不及细想,我在太庙门前看到的一幕才真真儿的让我的理智崩溃。
谁说跪在太庙的?是眼瞎还是脑残,分不清太庙里和太庙前吗?来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下雨了,地上太潮,允禩的膝盖受不了,现在也不用担心了,直接跪在雨里,这还有的好?
我走过去,就像八点档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给他打着伞,允禩先是没反应,后来许是看到了我的衣摆和鞋子,才抬起头。
就这么四目相对,我缓缓的蹲在他的旁边,就衣袖给他拭了拭额头的雨水,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知道心里有多心疼,整整一天一夜了,就是年轻的时候也经不起这般的折腾。
“你怎么在这儿?”胤禩满眼的疑惑和担心。“他召你来的?”
“没有。”我摇着头,想要他安心,“今儿进宫瞧皇后,早上就听说了,白天没敢来,怕给你添麻烦,在坤宁宫等了一天了,然后…”我抿抿唇,没继续说下去。
允禩笑了,“然后坐不住了是吧?”
我点点头,“坐不住了,你在这儿跪着,我怎么能坐的舒坦。”脸上早已模糊一片,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泪什么是雨了。
允禩伸出手抹了抹我的眼角,“傻丫头,回去吧,我没事儿,爷还扛得住。”
我抱住他,浑然不管其他人的目光,“我不走,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说过了,咱们是夫妻,他让你跪在这儿,我就陪着你一起跪在这儿。”
“别傻了,快回去。”允禩头一回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同我说话,可是我就是起不开身,挪不开步子离开,只能倔强的抬起头看着他,“不,我不走。”
“廉亲王和福晋还真是伉俪情深啊,让朕好生钦羡。”我和允禩齐齐回头,只见一袭龙袍的皇帝冷峻的站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