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长生继续说,“不过我已经将这股异象抓来了,待我杀了她,也就一了百了了。不过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将她炮制成一件法器,让她为我做事。”
常娥皱起眉来:“我劫中的异象,竟是一个女子?”
长生道:“对,正是一个女子。她的命格十分诡异,明明已是死了,却偏偏还活在世上。若是我没猜错,应是借尸还魂了。”
常娥脑中瞬间就冒出那个名叫白温暖的女子来。
长生又道:“距离你的劫数,还有二十三日。从卦象看,你须忍抽筋拔骨之痛,万蚁噬心之苦,忍过苦楚,方得重生。”
长生继续道:“造成你如此苦厄的缘由,便是这个借尸还魂的女子。”顿了顿,她又话锋一转,“也许,还不尽然。你,知道观自在吗?”
常娥道:“入观自在,万般欲念。我听说过它。”
长生黑漆漆的目光看着常娥,脸色有些凝重:“观自在的主人名叫墨生。若是他插手了这件事,只怕这劫,我也帮不了你。”
常娥微微皱眉:“墨生……究竟是谁?”
长生道:“我曾为他卜过一卦,可卦象……呵,你猜墨生的卦象如何?”
常娥摇头:“我自不知。”
长生看着她,幽声道:“菩提树下。千变万相。灭生死苦。得无上觉。”
闻言,常娥脸色猛然一变:“怎会如此?”
长生道:“观自在来历不明,在人间飘荡许多年,也无仙佛妖魔出面管他。你想想,站在观自在背后的,究竟会是哪方势力?墨生为观自这么多年,究竟是在为谁做事?”
常娥目瞪口呆,看着长生,背后却被逼出一层汗来。一个答案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可她却始终不敢相信。
长生道:“若是只有一个借尸还魂的女子,倒还好说。我杀了她也就是了。可若是观自在插手此事,只怕这世间,谁都帮不了你。”
常娥道:“可我是为下凡渡情劫,为何观自在会插手此事?”
长生道:“这便要问你自己了。几千年前你做的那件事,别说是我,这三界之中,还有谁不知道你负了那一位?”
常娥脸色呐呐,竟是无言。
长生道:“谁都不知道墨生是人是鬼,是妖是魔。若他不是人,那么,在他生前,在他成为观自在的守门人之前……他究竟是谁?”
常娥脸色更惨白一分:“你的意思是……”
长生道:“后羿张弓搭箭射九日,九日落,化三脚乌鸦,簌簌飞走。如此神力,三界之中,唯西方极乐那位能做到。”
常娥愣愣看她,心中竟是转不过弯来:“你,你是说,后羿他,他是……”
长生轻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罢了,到底是扯远了。眼下,先助你渡过大劫再说。还有二十三日,你需好生做足准备。”
常娥脸色稍霁,点头应是。
长生道:“我已将那位借尸还魂的女子控制在了珍馐之中,好时刻监视她。若是不出意外,待到晚上,我便会对她出手。”
常娥道:“有劳长生了。”
只是常娥总觉得对白温暖心怀愧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到底是她对不起她。
常娥起身告别,退出珍馐,只觉心中十分荒凉,思绪却又回到数千年前,她食了不老丹时的那一刻。
世人都道常娥忘恩负义,独享不老之身,抛下夫婿,独自飞仙。
有口难辩,百口莫辩。地藏菩萨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她不曾做错,哪怕时光倒流,再选一次,她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思量之间,常娥脸色已是十分坚定,她昂首望前,目光灼灼,嘴唇紧抿。方才短暂的失神让她此时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她模样高贵,气质斐然。常娥仙子,不容亵渎。
白温暖住在珍馐客栈的二楼拐角雅间中。
当日夜里,白温暖入榻而眠,长生十分鬼魅地进入了她的房间之中。
她手握玄铁匕首,正打算对着白温暖的胸腔而去,怎料,却于刹那之间,长生只觉眼前一黑,等她眼睛适应眼前黑暗时,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一片缥缈虚空之中。
她浮在此方,皱眉看向四周。直到片刻,才听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长生太岁,你不去过你的逍遥日子,来京都做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出现在了长生身侧。只见这男子身披黑披风,面容俊美,目光深邃,深不可测。
长生打量他良久,方娇笑一声,娃娃音听上去似乎心情十分好。她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后羿。听闻当初娇妻离你而去后,你心有不甘,死后化作了怨气极强的厉鬼,蛊惑地狱之中芸芸众鬼一齐造反。闹到最后,连四方鬼王十方阎王都镇压不住你们,凭白让地府成了三界笑柄。”
男子却不接话,自顾道:“长生太岁,你不该动她性命。”
这个她,自然是指白温暖。长生心中自然清楚。不过,她更好奇的是,“你可否同我说说,当初你化作厉鬼大闹地狱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一夕之间便从消失在了地府之中,再无一点踪影?是谁化了你心中怨气?是谁渡化了你?倒是此后不久,传说中的观自在突然再次活跃在了三界之中。观自在的新主人墨生,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长生的问题十分多,劈头盖脸得对着这男子而去。只是这男子却也不恼,依旧嘴角含笑看着她。只是他的目光愈加幽深,让人看不真切。
他道:“你想知道?”
长生嬉笑,娃娃音十分娇嫩:“当然。”
男子微低下头去,喉中发出阵阵低笑声。他道:“我佛慈悲,法力无边。那年我误被怨气所控制,成了一方厉鬼。幸得西方佛祖渡化于我,赐我不坏之身,不败之体,游离三界之中,隔于五行之外,不被生老病死所累,不受轮回转世之苦。观自在与我,不会被任何人与非人管制,特立独行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