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隐约之间,她的双眼中似蒙上了一层淡淡水气,可她的嘴角依旧笑着,并与她挥手作别。
她抱着怀中婴儿,走在桃瓣路上,一步一步,这样缓慢。她想起她与他此生的痴缠,想起他对她的这份隐秘而伟大的爱情,轰轰烈烈,却又细水长流。
三日后,她和他相拥在床上,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飘远。只是,在完全失了意识前,她用尽力气睁开眼来,侧眸去看他。只是看着看着,浑浊眼中便流出了泪。她紧紧抓住他小巧的手,终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是隐约之间,她似乎又听见他在他耳边轻声叫她。阿晚,阿晚,一声一声,这般温柔。
纵然生离别,却能死同穴。她终于又能和他在一起了……真好啊。
……
迎面的夜风变凉了许多。常娥的话音落下许久,四周依旧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三人一鬼,神态各异。
沈务脸色幽暗,眸色亦深,也许,是被勾出了心底伤心事。文萱脸色憔悴,眸色绯红,脸上却一片默然。
可孟白璧,却脸色惨白,双唇紧抿,眸中竟是现了冷意。他的双手掩在袖下,已然紧握成了拳。
常娥喝了口碧螺春茶,方对孟白璧轻轻叫道:“白璧。”
宛若一语惊醒梦中人,孟白璧猛然回神,赶忙收起自己方才的失态神情,转而对常娥故作轻松道:“真是个让人遗憾的故事。”
常娥目光担忧看着孟白璧,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了?”
孟白璧强笑一声:“爱妻说的故事太过感人,方才,是朕失态了……”
常娥皱了皱眉,正待再说,可坐在沈务身侧的文萱突地便沉沉开了口:“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不知你们,可愿听我说……”
闻言,孟白璧和常娥极快得对视了眼,常娥道:“愿闻其详。”
文萱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眸色愈红,整个魂魄瞧上去脆弱之极。她轻声道:“我总是逼自己忘了那段记忆,可我越逼自己,心中的怨便愈重。如此循环下,我便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连地府都不愿收留我。”
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她只要稍稍一回想,那段往事便在脑中幕幕重现,历历在目,仿若一切只是发生在昨日。
六百年前,大秦政体昏庸,佞臣当道。太师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手揽大权。
而那时的文萱,不过是京城脚下一位小小的乞儿。
可即便她仅是个乞儿,竟在城内贫民窟旁的一个破庙里,遇到了公子赋。
彼时,她正拿着半只烧鸡,正要回到自己的破茅草屋内好好休息一夜,怎料就听见一旁的破庙里,正发出阵阵起哄声。
她动作微滞,竖耳倾听,便听其中一人正在道:“你公子赋也有今天,哈哈,老子不尝尝你的滋味,岂不是可惜了?”
文萱皱了皱眉,将手中烧鸡搁置在了屋内,这才小心翼翼地溜到了破庙门口,沿着门檐望进去。却见此时庙中,三个壮汉正堪堪围在一个落魄倒在地上的男子前。
她心中一惊,赶忙四下看了看,便望见在左手边处,正躺着一根粗木棍。文萱眯了眯眼,当即将那棍子拾到手中,这才破门而入,对着那三个壮汉一顿猛击。那三个壮汉却也不是好惹的,其中一个还对着她的胸前落下一道飞毛腿,疼得她倒抽了口气。文萱努力打起精神来,愈加勇猛地攻击他们。
大抵是怕了她这样拼命的攻势,那三个壮汉终于落荒而逃。文萱终于松了口气,手中木棍瞬间滑落于地,然后一溜烟跑到了倒在地上的公子赋面前,蹲下身去看着他:“你没事吧?”
出世之子公子赋,面容俊美,雌雄莫辩,乃是当世最负盛名的侯爷。明明是这样有名的人物,可此时,他却身着玷灰白亵衣,青丝狼狈地倒在这座破庙里,脸上泛着诡谲的潮红,凤眸闭得死紧。
文萱问话,他亦不理。正待她想伸手探探他的鼻息时,那双凤眸却突地张开,露出森冷的杀气,亦伸手抓住了她探出去的手,寒薄道:“滚。”
他抓着文萱的那只手亦透着灼人的温度。文萱心中一急,伸手便去探他的额头,怎料他却猛然将她重重一推,怒斥道:“我叫你滚,听不懂吗?”
文萱咬咬唇,脸上透着些许苍白:“可是你生病了。”
他的脸色已接近于红紫,那张冷峻的脸竟透着诡异的妖娆。文萱心中不放心,干脆守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后,他又睁开眼来睨她,哑声道:“还不走?”
文萱倔强地摇摇头:“我不想走。”
他眼中又幽深愈重,却突而自嘲般的笑了起来,可那双眼中分明含着浓浓的死气。他道:“我中了毒。”
文萱正待问究竟中的什么毒,怎料公子赋竟却欺身而来,不过转瞬间,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脸上蒙着灰,可隐约也能瞧出她的面容甚是清秀。公子赋突便哑笑一声,道:“我中了媚毒,帮我。”
话音未落,他已直接将文萱拉过,压在身下,在这破庙中就强要了她。
等到毒解,已是深夜。公子赋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白玉色,只是脸上甚虚弱,大抵是累及,便径直在稻草堆上入了睡。
文萱拖着疲惫的身体,咬牙站起,回到家洗了手,又拿过那半只烧鸡,复又回到庙里,对他轻声道:“你一定饿了吧,吃了之后再睡罢。”
公子赋的眼眸眯出一条缝来,瞥了眼她手中的烧鸡,又瞥了她一眼,干脆懒洋洋地张开嘴来:“喂我。”
文萱垂下眼帘,轻轻应了是,这才将鸡肉撕成小瓣,送进他的嘴中。
他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尽管他已被圣上贬成了贱民,沦落到了贫民窟,还险些被那三个壮汉玷污。
如他这样的人,天生就该站在高处挥斥苍穹的,哪里过得惯苦日子。
文萱正坐在他身侧怔怔出神,怎料一双白净文萱的手臂便围了上来,圈在了她的腰际上。她一愣,侧头看去,却见身后的公子赋面上带着一丝困倦,慵懒道:“文萱,我便知道你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