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天,太阳毒辣的人睁不开眼睛。地上的土被烤的裂了缝隙,村里的池塘已经见了底,作物也死了不少。今天是嘎公的头七,按照规矩,村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要过来上一炷香,闲下来时,几个村干部正商量着,要去西边的山头上弄点水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一些年轻人都很赞同,毕竟村里断了最重要的水源,谁也活不下去。唯有村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都一个个眉头紧锁坐在一旁,仿佛西山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良久,嘎婆旁边站着的那个老人,吧嗒的抽了一口手里的大烟袋子,突然猛的在旁边的墙上敲了一下,咳嗽一声道:“李家娃儿啊,不是大爷我们不希望你们去西山头,只是那里,确实是去不得啊。那可是老祖宗们说的,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触犯的好。”
“迷信。”村里最不务正业的陈虎不顾身份,啐了一口:“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相信那些鬼神?再不去西山取水,咱们全村人都得死在这儿了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已经是半只脚踏进黄泉路上的人,你们不想活我们可还想活呢!”破天荒的,他的话得到了村里大部分年轻人的赞同。
“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先前那位老人听了,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拿着烟杆狠狠的敲了陈虎子几下,打的他哇哇直叫,痛哭不安。
其实这话并不是随口一说,主要是这陈虎子确实是没有娘教的孩子,他爹重病而死,娘过了几年苦日子也扔下了陈虎子的爷爷奶奶和尚在襁褓里的他。爷爷奶奶管不住他,所以他从小总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时间久了,也就变成现在的不务正业。
他有些气极,一把推开那个打他的老人,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恨声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我找到了水源也渴死你们。”说完,头也不回的从我家大门跑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村里人本身就不太待见他,此刻见他离开也没有太大反应,倒是那个老人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哎,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如果在以前,我可能也会是陈虎子这种思想,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虽然看似玄异,毫无联系,我却能感觉到一张巨大的网向我扑了过来。没有人去拦陈虎,我也没有。
这次讨论终究是没有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以老人们的联名反对终止。
期间嘎婆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话,我看到李大叔看了看几位老人,也似乎很是无奈的走了。
所有人都明白一点,传说未必是真的,但不可以不被尊重。
夜,悄然降临。天气稍稍凉爽了一些,黑色的幕布铺满了整个天空,没有一丝光亮点缀,显得格外幽深黑暗。
我跪在堂屋里,由于担心嘎婆身体不适便让她早早睡去,偌大的屋子里,伴随着我守灵的,只剩下火花噼里啪啦的声音。
有人曾说,人死了以后第七天,会回到家里来与亲人做最后的道别。
在见过了那么多次诡异的事情以后,我的心中早已经没有了害怕,反倒是很希望嘎公真的能回到阳间来,再与我们见上一面。
风轻轻的抚过我的脸庞,嘎公遗像前面的两盏蜡烛,被吹的摇摇晃晃。门,突然关了起来。
“小弦,你累不累,去休息下吧。”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吓得我紧绷着的神经颤了颤。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早已经歇下了的嘎婆,不知何时已经披了身衣服站起来。
“嘎婆,我……”这是自从嘎公去世以来,嘎婆第一次和我说话,一时间我竟然被这话说的愣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却又见嘎婆摆了摆手,继续道:“去睡吧,让我陪一陪老头子,我和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呢。”
我点点头,总觉得今天的嘎婆才是真正的嘎婆,而之前那个,不为嘎公送行,不让后人戴孝的嘎婆,可能不是真正的她!
转过身走了不多远,身后传来嘎婆细如蚊蝇的声音,我一句话也没有听清。心想着,这或许是嘎婆与嘎公之间的悄悄话吧。
今夜的虫鸣鸟叫声似乎也稀薄了很多,我躺在床上,却突然有些睡不着。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支紫玉笛,摸了摸它的质地,冰凉通透,有种能够抚慰人心的清凉感。
这支笛子,究竟是怎么用什么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