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那道童说,那画有七娘子的画像已经传到长春道长那里。
只是长春道长是否会找机会给圣上看,倒还没有结论。
论来,长春道长当年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放牛郎时,太夫人的胞兄游学时曾有恩于他。这些年长春道长日渐受到皇帝的宠信,权利滔天。
长春道长倒也本分。听闻,甚少干涉朝堂上官员的升迁,却曾经去过信给太夫人的胞兄,提及近况,并直言若有用得着的,让太夫人的胞兄只管开口。
太夫人的胞兄却是个闲云野鹤的,这些年赋闲在家,开设书院,与到处游山玩水,早已无心政治。
不过太夫人的胞兄待太夫人却是感情极为深厚,他虽志不在做官,却颇为挂念在京城里的太夫人。遂,太夫人的胞兄将在京城有个胞妹的情况告诉了长春道长,也是指望长春道长能照拂一二的意思。
太夫人这也是第一次和长春道长打交道,心里其实并没有底,但想着不过是一张画像,就是成不了好事,也不可能成为坏事。
太夫人心底叹息道:还是操之过急,三皇子或许才是值得投资……
姜嬷嬷在太夫人目光平静后,方附耳说了一席话。
太夫人点点头:“这件事,你后续跟踪着,若是听话的,国公府一直给予他富贵,若是不听话的……”太夫人做了个动作。
姜嬷嬷点点头:“这个,奴婢晓得!”
但……
嬷嬷还是有些迟疑:“您确定这么做?”
太夫人声音平静道:“不趁着这次蒙古人入内,搞得人心惶惶弄不出点事来,岂不落人口实……她是个心狠的,若我不动手,她也会动手,你且等着吧……”
苏蘅芜临睡前,又通知玲珑再一次叮嘱宝霞阁的婆子们晚上睡觉都放机灵点,又再三确保巡夜的人都要尽职尽守,吩咐了玲珑让先头交代下去的由小厨房里熬好的姜汤由着婆子们带着小丫鬟发放给值夜的人,又许诺了双倍的月例银子,得了再三保证才作罢。
玲珑转头回来回报:“那些巡夜的家丁都说让咱们只管放心,哪怕是只野猫,有他们在,也别想混进来……”
苏蘅芜笑了,对玲珑道:“你传话下去说,我知道大家辛苦了……此外,你交代下去,就是有什么事,咱们这里的守卫万不可东窜西窜,要紧的是把宝霞阁守好,别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亲见了玲珑点头,苏蘅芜这才晃悠悠的入睡。
夜里,宝霞阁还真出了事。
不止宝霞阁,太夫人那里也出了事。
到了晚上,前半夜一直风平浪静,到了后半夜,雪地里却是闯进来几十个穿白衣的人,不是正常的行走,而是一蹦一蹦的在国公府内行动,偏偏还不时配了阴声鬼叫,伴有鬼火,守夜的婆子们以为撞见了鬼,吓的抱作一团,还是个胆大的婆子因怕冷前夜儿里喝了不少的酒暖身子,正晕乎乎的,酒壮人胆,众人乱作一团时,那婆子扔出去个酒壶,那群白衣人中的一员吃痛的跳了起来,那婆子却是大笑,连声喊着‘鬼也会疼?’‘鬼也会疼?’有人就在这时发现了那群白衣人在月光下竟然是有影子的……有影子的那就不是鬼了。
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有人开始喊了起来,那群白衣人也在白茫茫的夜空里亮起了银光闪闪的刀具……
国公府巡逻的守卫也发现了这群人,顾不得惊诧是怎么进来时……
两厢已经搏斗的难解难分……
就有人大声呼救。
因得了信,其他院里的守卫也都连忙跑去相助……
宝霞阁里的守卫原本也要赶过去,却被领头的制止,这才没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相反守株待兔抓了七八个身形矫健的贼人……
太夫人那里则情形要差点,死了两个年纪大的婆子并一个才刚入府当差没多久的家生子丫鬟。
却好在是孟江枫闻听了信息,急急亲自带人冲过去保护,才将贼人拿下……
太夫人沉着冷静要姜嬷嬷亲自审这些贼人,并严加查问这些贼人是哪个门放进来的,国公府原本可以说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今都被人杀到了卧室门口,这既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也可以说是国公府的奇耻大辱。
孟江枫听着手下回报,这些贼人制造了混乱,却目标只在宝霞阁与太夫人的院子里,别处倒是风平冷静,心中咯噔一声响,只觉这事和李氏脱不了关系。
等再得到消息说那些贼人口吐鲜血,已经没了呼吸时,却莫名松了一口气。到底母子连心。
但继而是愤怒!
但眼下还有贼人的身份有待进一步确认,还有现场清理的事要做。孟江枫将这笔帐记在心里,只等事情一结束,就去找李氏算账。
太夫人脸沉的可以阴下水来,借口头疼让孟江枫等人退了出去,只一人坐在屋里摩挲着佛珠。
姜嬷嬷很快回来。
太夫人问道:“没有找到证据?”
姜嬷嬷道:“我去查的时候,夫人正将东南角门的两个婆子并三个守卫灌了药,我赶到的时候,他们人都凉了……夫人说她一听说出了事,就紧锣密鼓的查证,说是东南角门那几人夜里喝酒误事,因罪行严重,夫人说不杀鸡儆猴怕是不行,就先行处置了他们……”
太夫人声音不见波动:“她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可惜,该死的人都死绝了,也是死无查证了。
宝霞阁里,因那贼人还未深入腹地,就被守卫的拿下……玲珑索性也不曾喊醒苏蘅芜。
苏蘅芜直到天亮才明白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只太夫人和宝霞阁这里发生了事……
应该是李氏的手笔。
但这么容易就能被人猜出来的阴谋差不多等同于阳谋了,苏蘅芜又有些不确定是李氏。
直到又有小丫鬟将消息传给苏蘅芜,说是东南角守门的婆子带守卫都被李氏灌了毒药……
苏蘅芜忍不住有些抚额:
这看起来的确是李氏的手笔,可又哪里透着一丝奇怪。
好在宝霞阁并无出事,苏衡芜想了一会儿,没有想明白,也就作罢。
待洗梳好,姜嬷嬷亲自送来了几件刺绣精美,面料难得的衣服,还有几件皮袄子,狐狸毛风帽,大麾……以及一匣子流光溢彩的用紫檀木嵌缕空梅花银子的首饰。
珍珠几人很是兴奋,觉得太夫人这是看重七娘子。
苏蘅芜猜测着是这些衣服是为了参加长公主府梅花宴准备的,如今虽然连日大雪加上蒙古贼人入侵,长公主府似乎还没有取消梅花宴的打算。
苏蘅芜主动询问了太夫人的身体。
姜嬷嬷似一脸欣慰的回道:“太夫人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区区几个毛贼还不足以惊吓到她……”又反过来安慰苏蘅芜,“要老奴说,七娘子倒也不必害怕,这事也给太夫人提了个醒,以后自然不会了……”她笑意隐隐,笑容达到眼底。
苏衡芜是十分确定姜嬷嬷此时此刻心情舒畅的,因姜嬷嬷眉角眼梢都透着畅快兴奋之意。
她心里叹了一回李氏的为人……
到了晌午的时候,就传来消息。
李氏的管家权被太夫人剥夺了。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苏蘅芜听了只一笑又继续低头绣佛经。
玲珑望着外头那缠绵不止的风雪,满脸掩不住的担忧:“长公主府的梅花宴就在后天,这蒙古贼人也不知道全部擒拿了不成,还有这雪下的也不说歇歇……”
苏蘅芜不慌不忙道:“咱们急什么?左右又不是只咱们府上,又不是单我一人……”
玲珑听了,笑笑附和道:“可不,天塌下来长得高的顶着呢,咱们不必怕。”
话是这么说,苏蘅芜心里其实也是不安。
她离了芝兰苑,芝兰苑如今等同于没有“主人”,本来安宁伯夫人就极其不喜欢芝兰苑上上下下的人。如今,那里的人谁知道是死是活。
以往夏季暴雨连阴时,京城运输紧张,瓜果蔬菜根本难以运到城里,每到那个时候,安宁伯府自顾不暇,送往芝兰苑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
还是后来,苏蘅芜和梅妈妈商量,在芝兰苑不起眼的地方开了菜地,这才算不惧怕暴雨天。可眼下雪天又不同于夏季暴雨时分,京城天冷,一入了冬季,百草皆枯。苏蘅芜无不伤感的想,如果芝兰苑的人活着,眼下的日子怕也是难熬的很。
不过,眼下,平国公府实则也是一滩浑水。她倒是还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却说,得到信的平国公孟良,匆匆赶回了府中。
临上马前,五城兵马司当差的军将里头忽然爆发一声欢呼声,随后是接连不断的叫好声,隐隐约约平国公孟良听到“燕王世子”、“冷家军”的字眼。
心里一跳,莫不是燕王府的人进京了?
怎么,他倒没有听说?
平国公孟良的副将已经小跑着溜了过来。
肤色黝黑的李副将,近日连着值班加之责任重大,神经都有些紧张,一双眼睛熬得通红,但精神头却是极好,那笑容直咧到嘴上。
平国公孟良已猜出几分,心里蓦的也是一松,不动声色的问道:“眼下是非常时期,咱们的人起什么哄?小心回头出了事,御史参咱们五城兵马司一本……到时就算圣上不计较,也够咱们喝一壶的了……”
那副将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满脸喜意:“蒙古贼人已悉数被擒……”又一脸崇拜的神色郑重的说道,“燕王府的人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