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坦荡荡的。
那首诗苏蘅芜在梅妈妈那里见到过。
长公主垂下了眼眸,瞥了一眼走在人群后头的苏蘅芜,冲她招了招手:“小姑娘,来!过来!”
苏蘅芜抿嘴笑了笑,走上前去。
长公主上前拉了苏蘅芜的手:“瞧手凉的,也不知道出门带个手炉……”又回头喊了长公主府的宫人,“回去拿了手炉过来……”
苏蘅芜连忙称谢。
长公主瞧了,想起容粲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再观苏蘅芜处处谨小慎微,心里头不觉起了怜意,摸了摸苏蘅芜的发,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不必拘束……”
长公主心里原本在容粲活着的时候,对容粲一直有种棋逢敌手的感觉,却在容粲死后,又觉得怅然若失。
如今瞧见容粲留下的女儿过的这般,心里叹道到底是寄人篱下,没娘的孩子可不就跟草似的,也是个小可怜。
李氏看着苏蘅芜得了长公主欢心,就不断皱眉。
李氏的表情落在长公主眼中。
长公主脸色沉了沉,待苏蘅芜更热情一些……
长公主府占地极大,院子里冬青梅树,因着长公主府的下人们悉心照料,不仅没有被大雪压坏,相反还在雪天里更有一番风姿。
长公主就提议众人以步代车,漫步雪景。
众人自然是称好。
一路上莺莺燕燕也是热闹。
贵族夫人小姐鲜少这样人数众多的聚集在一起,大家乐的新鲜,很快就比先前在花厅里时要亲热上几分。
李氏却是个例外。
众人因着容粲的缘故,对李氏颇为有些冷淡。
六娘子瞧着被长公主牵着手徐徐而走的苏蘅芜,嫉妒的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十娘子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八娘子、九娘子依旧是透明人一般。
远远的打扫干净的青石甬道的一头走近一个身穿玄色绣有大鹏鸟的锦衣男子,面容雪白,身姿挺拔……
等走近些。
夫人小姐们不觉站住了。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世间竟然有这样的男子,生的如此英挺偏偏五官又美好的让人忘却凡俗。
苏蘅芜也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
好生熟悉。
她待要细看,那玄色锦衣男子似乎瞧到了她。
苏蘅芜觉得那锦衣男子好似朝着她望了一眼。
苏蘅芜忙低下了头。
等她再抬起头时,玄色锦衣男子已经收回了目光,却是和身后的随从一道上了一旁的道。
苏蘅芜空望了那个方向一会儿,收回目光时不经意间瞥见长公主眼中那一抹复杂的光,却又转瞬即逝。
苏蘅芜心里疑惑,却是不敢多问。
但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等发现那玄色锦衣男子走远了,不知是谁先挑了头,很快就跟炸锅了一样,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宣平侯夫人道:“刚那个人是哪家的公子?瞧着好生眼生?”
却是问向长公主。
长公主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答话:“燕王世子!”
这话一出……
苏蘅芜心惊的同时,恍惚间认定早上出手相救了她的人就是燕王世子……
李氏先前在平国公府还说,冷家的人长得都凶恶。事实分明是截然相反,苏蘅芜脑海里反复回想起刚刚见到的燕王世子的那张脸与那若有若无的一眼,脸上有些发烧,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如今变得这么轻浮,对一个男子的脸记忆这么深。
又有些自卑,记忆里迷迷糊糊的和定南候世子有过一夜缠绵……
时下大齐民风开放,既重才子,也赏美色。
因而,一群贵族小姐肆无忌惮的谈论燕王世子的容貌并无人觉得不妥,反倒个个争先恐后,唯恐被落了单。
长公主眼瞧着她牵着手的小姑娘脸一阵红一阵白,忙问:“可是冷风吹着了?有不适?”
苏蘅芜想了想,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笑笑:“我很少出门……”又解释。
长公主看着她,眼神里带了痛惜之色。这些日子,她让了长公主府的暗卫查了苏蘅芜,知道她一直被“锁” 在宝霞阁里,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也难怪这么沉静,不爱说话。
好好的孩子,长期这么拘着,也被闷傻了……
这说来是父皇的错……
太子哥哥……听说……
长公主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声音很温柔:“宫人想来很快就会送来手炉……”
话没说完,长公主府的宫人就真来了。
双耳缕空鎏金刻画的手炉,拿在手里,让苏蘅芜暖意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长公主,你和我娘很熟吗?”
长公主想了想:“倒也不算多么熟悉,我那时……”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总是想着如何才能赢她,很是恼她夺了我风头……”
见苏蘅芜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她。
长公主心里软软的,想着,苏蘅芜从不曾见过容粲,心里想着苏蘅芜肯定是想多了解一下容粲。
长公主话就多了些。
那群夫人小姐们走了一段路后,已渐渐三五成群,彼此说着体己话。长公主说话声音又轻又柔,虽然有人留意到她和苏蘅芜在说着话,却也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长公主道:“你娘啊,以前我都没有听说过她!那时……”长公主犹豫了下,脸上闪过毅然之色,“我太子哥哥成亲,娶的就是你娘嫡亲的姐姐,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娘,但那时候你娘很腼腆,躲在人群后面,低着头不爱说话……我记得当时还有人取笑说容粲是个木美人,又爱生病,差不多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场,虽然长得好,亲事却不好议……”
长公主一幅回忆的模样,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是陡然间,你娘就跟变了个似得,她会制香粉、会写诗、会编舞蹈、难得的是还会拳法,那拳法反正我是没见过……关键的是有了一手精湛的医术,简直是医白骨活死人……当时传到我耳朵里,我还想着这是夸大其词,怕是……”
长公主瞥了一眼苏蘅芜,见苏蘅芜一幅全神贯注的模样,莞尔一笑,反拍了拍苏蘅芜的手。
继续笑着道:“想着怕是永昌候府做的势,好让容粲顺利出嫁,原本还有些不屑一顾……实在是当时容粲那怯弱躲闪的模样给了我很大的印象……不想等我再见到容粲时,却觉得好似换了一个人,人还是那个人,却像……破茧成蝶、涅槃重生一般,容粲变得由里到外的神采飞扬,说话情态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明明性子很张扬,却还是让人觉得她就该如此狂妄,就该如此张扬……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她都信手拈来,好的让人拍案而起,还会打扮会医术,也会经商……之前相传永昌候府还日子过得捉肘见襟,到了后头却是难得富得流油……”
苏蘅芜很是吃惊,她原本还不敢十分相信孟良所说的话,却在亲眼在看到长公主等众人见到她的反应,才相信了她的确是容粲的女儿。
苏蘅芜想,她听了容粲的事,是应该要很难过的,却只是很惋惜也有点心痛,可那感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反而不如思念梅妈妈来的刻骨铭心。
又与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其实主要是长公主说,苏蘅芜听。
苏蘅芜这才试探着问道:“我娘认识一个姓梅的人吗?”
长公主一愣,莫名的看了苏蘅芜一眼。
苏蘅芜只好道:“我是无意间看到过我娘留下的几页纸里,里头提到”梅“字……”
长公主偏着头想了想,才道:“该不会是梅颦吧?”
见苏蘅芜脸上一片茫然,长公主解释道:“你不认识她,也是正常……”顿了顿,又道,“我见过她几回,每回都跟在你娘身后,也不像丫鬟倒更像个贴身侍卫……”顿了顿,又道,“她会武功的……”
苏蘅芜心里就想到有一回看到梅妈妈在芝兰苑梅林里舞剑的情形。
也是当局者迷,她这阵子总是担心梅妈妈安危,却是第一次出了平国公府的大门。
不想,还是长公主的口提醒了她,梅妈妈是个练家子……
梅妈妈总是能自保的吧?
苏蘅芜如此想着。
很快,到了戏台。
想是长公主府提前安排过,戏台所在的亭子里四周都围上了羊毛毡子,里头灯火通明,戏台外头就是迎雪盛开的腊梅。
那腊梅的幽香钻过缝隙进了戏台里头,丝丝缕缕绕在苏蘅芜的鼻尖。
戏台上正在唱着《归时春》,是一部缠绵悱恻的戏。唱的是一个大家公子被家里内斗重伤跌入悬崖,被一农家女子所救,却失去了记忆,和农家女成亲生子,而那大家公子家中为她娶的妻子却独自抚养着孩子,又为族中所逼,将孩子从小照女子打扮,后来典当了首饰,带着孩子与忠仆逃出。二十年后,原配妻子生的那孩子被圣上点了状元,那农家女子与公子婚后所生的儿子被点了榜眼。金銮殿上,圣上意外看到状元与榜眼竟然长得如此相像……派人去调查,原配妻子与那公子才相认……
结局是大欢喜。
在场的不少夫人已经拿起了手帕擦泪。
苏蘅芜却觉得有些替那原配妻子觉得悲凉,却也不能说那公子有错,造化弄人吧!
长公主有所感,看了看苏蘅芜,小声的说道:“你爹当初也是跌入悬崖,原本说你娘也跌入悬崖,但竟然还生下了你,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许是刚听过戏的原因,苏蘅芜感情这会变得脆弱,闻言,想了想当时的情形,红了眼眶。
长公主瞧了,也有些难过。
当年的安宁伯世子那样一个人,为了容粲被逐出家族,生死不明,让人唏嘘不已。
长公主喊了宫人过来,重重打赏了那些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