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芜想,秦太医就是在太夫人面前也是很有脸面的,许嬷嬷这样做恐怕十分不妥当。
正出神的时候,就瞧见一名威严的声音传来:“雁容,你亲自送秦太医出门……”又喊嘉平,“许嬷嬷这会怕是有些不舒服,你去扶她到里间休息一下,好生的照顾她……”
屋里许嬷嬷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有两名年轻女子应是的声音传来,并且称着 “夫人!”
苏蘅芜判断,这该是定南候夫人陈氏,出身威远候府,武将世家。
许嬷嬷的声音之后再也没有传出来,想是那个被唤作“嘉平”的丫鬟使了什么特别的手段吧。
门帘却被挑开。
一名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的丫鬟从里头走出来,身后跟着秦太医。
秦太医好似有所觉,对着苏蘅芜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在苏蘅芜以为秦太医看到了什么的时候,秦太医却提着箱子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苏蘅芜犹豫了一下,留在了原地。
秦太医走的看不见人影的时候,屋子里头响起了摔东西的声音。
少给我装晕!我陈如兰活这么大,见过的幺蛾子多了去了……说,你为什么看见那苏蘅芜就脸色发白,一幅嘴唇青紫的模样……”
苏蘅芜猜测,定南候夫人只怕是看出了什么。
只不知道苏蘅君是不是继续装下去,还会就此醒来。
一时,周遭一片安静。
苏蘅芜想,苏蘅君看来是选择继续装晕了……只是听说定南候夫人虽然不懂内宅的曲曲弯弯,但却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处事十分直接果绝。
苏蘅君只怕并讨不了好。
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定南候夫人已是冷冷吩咐:“嘉平,去……去外头喊婆子装一盘子雪来,直接浇她身上,看她醒来不醒来……”
那叫嘉平的平静的应了一声。
帘子很快又被撩开,走出来一名眼睛里带着冷淡的穿着蜜合色缎子袄的丫鬟。
苏蘅芜想:这该就是嘉平。却在看清嘉平的长相后,心里突地一跳,总觉得在哪里好像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苏蘅芜眼睁睁的瞧见,那叫嘉平的丫鬟喊了偏房的一个婆子,那婆子很快端了满满一盆子白雪,亲手交给嘉平。
嘉平面无表情的撩了帘子进屋。
往她身上浇……”
定南候夫人陈氏铿将有力的声音。
苏蘅芜光想想那场景就觉得发冷。
雁容去而归还,撩了帘子进屋。
苏蘅芜听到雁容道:“夫人,世子夫人还是没有醒,会不会真的晕倒了……”
屋里传来不屑一顾的冷哼声。
定南候夫人陈氏道:“这白雪加被想必十分清凉,别冻着世子夫人了……嘉平你再跑一趟茶水房,接了那刚刚滚开的沸水来,找个婆子端过一盆来,也给世子夫人加加温,省的她冷着……”
雁容的声音传来:“一盆热水下去,只怕世子夫人这皮肉都要烫坏了……女子容貌为重……哎呦,这要是毁了容……”
这倒是个机灵的丫鬟。
苏蘅芜想着。
却听到嘉平道:“夫人,您等等!嘉平这就去!”
定南候催促的声音:“还不赶紧!”
一阵快速走动的声音传来。
苏蘅芜这时候都有些怀疑苏蘅君是不是真的晕倒了。
就在这时,屋子里忽然想起一道悲愤的声音。
陈氏,你欺人太甚!”
苏蘅芜听到定南候夫人陈氏冷笑的声音。
是吗?我只是治你的晕症,瞧,这不挺有效的吗?”
苏蘅君的声音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陈氏,你……你阴险……”
却被陈氏冷冷打断,“行了,我懒得和你废话,你是想被休回家还是一辈子无名无份的待在一个地方,自己想清楚……”
一辈子无名无分?
苏蘅芜正在想,莫非定南候夫人是想把苏蘅君贬为妾。
就听苏蘅君已经嚷了起来:“我才不要做妾,我是明媒正娶进来的……你凭什么让我做妾!”
定南候陈氏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凭什么?呵……让你做妾都是抬举你……”
不知是不是苏蘅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苏蘅芜什么也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定南候夫人陈氏不耐烦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行了,别再这哭哭啼啼的,你这样骗婚的女人,别装柔弱没得恶心我了……”
顿了顿,又道,“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究竟做过了什么,我已经心里有了大概,你爹你兄弟的富贵能不能保住因为你都难说……我只得了南风这么一个儿子,却被你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玩的团团转……你还有脸哭,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苏蘅君大喊了一声。
不可能!”
紧接着,定南候夫人的声音传来:“什么不可能!你是说我不可能知道是吧?”她哈哈笑了起来,“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头顶三尺有神灵,你做过什么,神灵自是瞧在眼里……”
苏蘅芜也暗暗称奇,定南候夫人是如何知道安宁伯府这些龌龊的。
安宁伯夫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管理安宁伯府却是滴水不漏,就是她,也只是猜测苏蘅君和常逸玉一度春风。只是曾经常逸玉见了苏蘅君似乎一幅如避蛇蝎的模样。按理说,常逸玉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啊!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安宁伯夫人肯定早就解决了那些知情的人。安宁伯夫人怎么可能会走路风声,让定南候夫人知道。
苏蘅芜思来想去,都觉得这定南候夫人只怕是在拿话试苏蘅君。
就端看苏蘅君上不上钩了。
定南候夫人道:“许嬷嬷已经都招了……”
她正这般想着时,就听到苏蘅君那惊慌失措的声音:“怎么可能?”
这句话一出,苏蘅芜就想,苏蘅君这是不打自招了。
果然,定南候夫人的声音更冷三分:“说吧!当初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苏蘅芜却没有再听到苏蘅君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听到定南候夫人又道:“你不说也罢。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污了我的眼睛……”
又喊嘉平雁容,“你们俩人去将你贱人给我关到柴房里去……再去给安宁伯府赶紧送信……让他们还我定南候府一个说法!
苏蘅君挣扎的哭声响了起来。
却也只有一会儿。
很快,帘子撩开。
苏蘅芜瞧见先头那两个丫头此时正拉着一名披头散发衣饰华美的女子走出来。
那女子对着虚空,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苏蘅芜,你个小野种……”
苏蘅芜气的真想冲下去,好生对着苏蘅君的脸左右开弓打一轮。
身子却下不去。
茫然间,她意识到,她仅仅是想想那个场景,她就觉得心中舒服多了。
是啊!从她发现自己重生在平国公府后,从她发现苏蘅君一直对她存着利用之心后,苏蘅芜一直想这么做。
揪着她的衣领,照着苏蘅君的脸左右开弓……”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却能解决怒气!
苏蘅君被押走后,有一名穿着秋香色袄裙的婆子神色匆匆的走过来,恰巧定南候夫人陈氏也从屋里走出来。
眼看着那秋香色衣服的婆子就要冲撞上定南候夫人陈氏。
雁容赶在前面,伸手一拦,板了脸:“林婆子,你没长眼睛啊!”
林婆子赶紧赔不是。
定南候夫人陈氏摆摆手:“说吧,这么着急什么事!”
林婆子却左右环顾一周。
定南候夫人看了看自己周围,慢条斯理道:“就在这说吧,都是信得过的……”
林婆子这才道:“世子爷也回来了?”
定南候夫人摇摇头,面上有些惊讶:“我怎么不知?”
林婆子则道:“老奴也是刚刚得知,实在是里头闹腾的厉害……”说到这里,又将声音压低,“世子爷弄回来了一个美人,听说是一路上抱着回来的,关在屋子里很久了,那美人又哭又闹得,世子爷这会正想尽了办法去哄那美人呢……”
定南候夫人听着脸就沉了下来,见那林婆子并没有眼色,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雁容则道:“赶紧歇歇吧!林婆子!”
林婆子这才住了口。
定南候夫人则也不再问她,伸手摆了摆让林婆子去了。
定南候夫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道:“走,我们去世子爷那里瞧一瞧!”
雁容脸色面有喜色。
嘉平则在一旁冷眼瞧着雁容。
苏蘅芜浮在半空中,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正在思考要不要跟过去瞧一瞧。
却忽然半空中吹来一股冷风。
风又阴又冷。
眨眼间的功夫,苏蘅芜眼前一片黑暗,而她则被旋入那黑暗的中心。
有人在拿冰冷的东西撬开她的口。
有什么又苦又涩的汁液流进她的口里。
苏蘅芜觉得喉咙眼里冒火,那苦涩的汁液让她痛苦不堪。
耳边有人在小声的哭泣。
七娘子……七娘子……”
嗯?
苏蘅芜迷迷糊糊听着声音像是玲珑的声音,正想着玲珑是不是也跟她一样离开了世间。
她记得清清楚楚,适才她漂浮在半空中,俨然是魂魄离窍。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听说人离世后,阎王会派钟旭来缉拿。
这声音是吗?
太医院刘蘅见过长公主!”
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苏蘅芜有些疑惑,莫非……
我只问你,她如今昏迷已有半日,别人都已经醒来,为何唯独她还不曾醒来。”长公主问责的声音带着威严。
臣已经尽力了……”
或则并没有死去!
苏蘅芜用力的睁开眼睛,却是眼皮有千斤重。
她又听到,长公主着急的声音:“秦太医怎么还没有请来?”
有熟悉的宫人的声音小声的响起:“说是秦太医早先被定南候府请回去了……”
长公主训斥道:“那还不快去候着……”
苏蘅芜努力的想喊出声来,却试了几回都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