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公主如今捂着口只觉得胸口处一片翻腾,呼气都有些困难,听了老燕王妃的话,顿时觉得眼前一片眩晕。
她心里明白,她的确对冷庭嘉说过这样的话。但顾忌冷庭誉是一方面,还有大部分原因长平公主心里说不出,
当年为了在燕地站稳脚步,长平公主想着法子哄着冷庭芳和老燕王妃亲热,到了后来,长平公主的话竟然没有老燕王妃重要,长平公主虽然情知老燕王妃和冷庭芳祖孙感情深厚,才对冷庭芳的前程有益,可私心里却是难掩失落。
后来,到了冷庭芳出事,她第一次恨自己和冷庭芳在一起相处的时间短暂,长平公主不想再在冷庭嘉身上有遗憾。
除此,老燕王妃也真是老糊涂了,她当年对待贺慕容的事情,冷庭誉未必不知。如今大局已定,冷庭誉在军中地位更是固若金汤,偏偏老燕王妃还不识时务,和冷庭誉依旧不冷不淡的处着,私底下更是和燕王冷仲然说冷庭誉是非。
长平公主相信,若是让幼子冷庭嘉和老燕王妃处的时间久了,依着老燕王妃拎不清的性格,势必会在冷庭嘉面前说冷庭誉是非。小孩子童言无忌,万一冷庭嘉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怕……
但是,长平公主尽管私下是对侍女说过,也许正让冷庭嘉不小心听到。可是当着这一屋子的下人,老燕王妃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长平公主只觉得头一阵大。
身体里不断传来的那种不适感也就愈发明显。
仆妇们看着长平公主愈来愈苍白的脸与她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有大着胆子建议为长平公主延请医士的。
老燕王妃口里刻薄说道:“她倒是如今尊贵的一句话都说不得了,燕王不在这里,装柔弱他也看不到,别净是装病显得我刻薄寡恩了……”
月容气极,猛抬头盯着林心悦,都是林心悦这个不省事的造成的。
林心悦被月容一阵猛盯,只觉得先前被月容扣住的手腕又开始疼了起来。她忍不住抚摸了一下手腕,心虚的对老燕王妃说道。
“姑祖母,我去看看舅母,她似乎真不舒服……”
老燕王妃不置可否,
林心悦走近长平公主,才张口说了一个字:“舅……”
长平公主一阵恶心,再也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秽物喷了林心悦一脸……
林心悦惊得大叫起来,站起来就想往老燕王妃怀里冲去……
老燕王妃又急又气,推了身旁的林嬷嬷往前挡住林心悦,面对直冲而来的林心悦,林嬷嬷情急之下将林心悦推倒在地上。
这时,有下人通报:燕王带着燕王世子来给老燕王妃妃请安来了。
林心悦从林家带来的仆妇忙去搀扶林心悦,月容低头一笑,趁人不备,暗地里推了林家的丫鬟一把。
那林家的一个丫鬟一个站不稳,搂着林心悦一起倒地。
林心悦身上的秽物免不得沾染到了那林家丫鬟身上。一等丫鬟素来也是跟副小姐似的,娇养大的,何曾受过这种污秽。
那林家丫鬟忍不住皱了眉头,又伸出手捂住鼻子。
若非那丫鬟正压在林心悦身上,林心悦气的都要跳起来,她瞪着眼,劈手就狠狠的甩了那林家丫鬟一巴掌。
林家丫鬟脸上立马留下五个红红的指引。
偏生这时候,燕王领着燕王世子入了屋。
此时,尚春寒料峭,屋子里还烧着地龙。
那酸腐的气味更加浓烈。
燕王强忍着才没有捂鼻,只喊了一声:“母妃!”
西王妃长平公主身边的月容红肿着脸已经冲了上来:“燕王,快来瞧瞧公主!公主,她……”声音带着哭意。
长平公主却是着急的冲月容摆手。早在通报燕王来时,长平公主就恨不得自己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素来在燕王面前优雅得体,何曾似今日这么狼狈过?
总究是多年夫妻,这些年来燕王左思右想,总觉得他已经负了贺慕容,却是不能再负无辜的长平公主,是以,燕王和长平公主之间的夫妻情分还是有的。
燕王疾步冲到长平公主身旁,只看了一眼,就不嫌脏的抱起长平公主,命了下人快请大夫。
长平公主放下心来,虚弱的冲燕王喊了一声:“你来了……”
燕王则小声的安慰着。
冷庭誉冷眼瞧着这一切,只觉得适才燕王和他长谈自打他母亲贺慕容去世后,他是如何夜夜惊醒,如何常常想起贺慕容在时的时光……冷庭誉甚至在燕王眼里瞧见了泪光。
冷庭誉当时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却在心里已经原谅了燕王。
如今瞧着燕王对长平公主的紧张样,冷庭誉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笑来。
林心悦却是一脚将压在她身上还处于呆愣目光的林家丫鬟踹翻在地上,不顾适才摔的背部有些痛,利索的爬起来就往冷庭誉身边凑。
冷庭誉有些厌恶的避开了。
林心悦一瞧,嘴一撇,当场就哭了起来。
她从林家带来的丫鬟站在一旁,很想提醒林心悦,她早上出门前精心化的妆容因了这一哭被冲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冷庭誉觉得呱噪,不悦的皱了皱眉。
老燕王妃见冷庭誉进屋子里也有一会儿了,却还没有主动拜见她,阴沉着一张脸,猛咳了两声。
冷庭誉这才冲老燕王妃行了礼。
老燕王妃面色和缓一些,又咳了一声,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冷庭誉却问道:“可是染了风寒?孙儿观着祖母不断咳嗽!”
老燕王妃脱口就想出:“你咒我呢!”话到了嗓子眼,又被她心烦的推了下去,和冷庭誉寒暄了几句。
虽是亲祖孙,可老燕王妃素来嫌弃燕王见了贺慕容跟见了命似得,厌屋及乌的连贺慕容生的冷庭誉也一并不受老燕王妃待见。
祖孙俩个平素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如今彼此寒暄着说着话,都觉得有些疲倦。
老燕王妃想起林心悦,就道:“心悦这孩子你是知道的,知书达礼,人也长得清秀端庄,这些年去林家想求娶心悦的人家不少,只是我总想着这亲事还是亲上加亲的好……”顿了顿,老燕王妃目光在人堆里搜了一下林心悦。
这一看之下,老燕王妃恨不得立马晕倒算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老燕王妃只觉得刚刚夸林心悦的那些话都句句在打她脸一样。
老燕王妃皱着眉头,悻悻然不再说话。
林心悦依旧在那里狼哭鬼嚎,冷庭誉眼中闪过不耐,冲老燕王妃与燕王行了一个礼,说道:“既无事,庭誉先回去了!”
林心悦的哭声戛然而止,不顾老燕王妃拼命对她使眼色,扭着身子要过来牵扯冷庭誉。冷庭誉冷着脸,声音也冷的跟寒冬腊月似的:“女儿家,自重些好!”
林心悦嘴一撇,委屈的又要干嚎。
老燕王妃却实在是觉得丢人现眼,指了身旁的林嬷嬷过去,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还不快去让她清醒清醒!”
林嬷嬷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风一样旋到林心悦旁边,以手捂住林心悦的口,另一只手却是手指着林心悦的丫鬟,训斥道:“一个两个呆头鹅似的,怎么也不知道为你们姑娘洗漱一下?”边说边半推半架着林心悦离去。
府里的仆人请来了大夫,正由仆妇们簇拥着走向如今正躺在胡床上的西王妃长平公主。
侍女们已经为长平公主整理干净了头面。
燕王正一脸焦急的催着大夫快诊治,对于冷庭誉的话丝毫没有听清楚。
冷庭誉目光一黯,头也不回的扭头就走。
却在刚走出正厅没有多远,却听到一声声的:“恭喜王妃!恭喜王爷!”声音此起彼伏,响了很长一会儿。
冷庭誉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冷仲然,冷仲然一脸幸福满足的表情,让冷庭誉刹那间只想到那个萧瑟的午后,贺慕容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发呆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钟情母妃贺慕容一人?又一次的怀上,感情还真是好呢!还有那响在耳旁的一声声:“恭喜王妃!”是王妃!王妃!已经连个“西”字都不愿意冠了吗?
冷庭誉收回目光,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老燕王妃在得知长平公主有孕在身时,一脸懊恼的表情,责怪长平公主道:“你这孩子素来孝顺,我心里自然清楚!可这么大的事,你也得给我说一声啊,不然心悦哭着跟我说受了委屈,我总是要问一下你,了解一下情况!哪里知道你却是怀有身孕……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如今也不是年方二八不懂事的小姑娘了,也是坐三望四的人了,孩子都生了两个,怎么会事先一点也不知情。这幸亏我是知道你这孩子心地素来是纯孝的,不然换了别的婆婆,那可还不怀疑你这是故意给我下的套,好显得我刻薄寡恩呢!”
老燕王妃半真半假的敲打完长平公主后,再看见长平公主那低下头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才觉得心气顺了些。
长平公主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松开再攥在一起……良久才松开,她抬起脸,一脸诚惶诚恐的冲老燕王妃道:“母亲也说了长平是坐三望四的人,再加上近来庭嘉有些染了风寒,至今嗓子眼还没有好利索,长平忙来忙去,就没有往子嗣上面想……这都是长平粗心大意,长平知错!”一脸柔顺。
老燕王妃不再说什么,转过头来问大夫胎儿可安,还有一些注意事项,时不时叮嘱长平公主两句,长平公主从善如流含笑应着。
冷仲然在一旁瞧着母亲老燕王妃与长平公主,只觉得婆媳本来就该如此相处。
他不由微微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