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粲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拿手在苏衡芜面前晃了晃。
苏衡芜会意,同母亲一道端起甜白瓷碗噙了一口茶水。
很快,外头有人回报:“长公主派了身边的月容姑娘,为苏姑娘送来了咱们燕王府的花名册。”
苏衡芜拿眼去看容粲。
容粲用唇语回了她你自己做主!
苏衡芜想了想,加上外头月容已是隔着门在请安。
苏衡芜只好道:“让她进来吧!”却又忍不住看了她母亲容粲一眼。
苏衡芜跟容粲相处这么久,知容粲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她的存在。只是容粲如今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
苏衡芜眼里就流露出疑惑。
不过,不容苏衡芜多想,月容已在丫鬟的带领下施施然入了屋子。
此次的月容一改以往在苏衡芜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倒是恭恭敬敬的给苏衡芜行了个礼。
苏衡芜倒也并不立即叫起,停顿了一会儿,见月容脸上果真有了不耐之色才轻声道:”起来吧!“
月容赶紧收敛了脸上的不耐。
苏衡芜指了指屋子里一排的椅子:”坐!“
月容倒是想坐,好在还有些头脑,记得长平公主交代的话,笑着婉拒了。
苏衡芜笑笑,随月容去,并不再劝。
苏衡芜问道:“听说你是长平公主身边第一得意人,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月容忙整了整衣襟,将来意说了一遍。
苏衡芜听完,并没直接表态,只是简单“哦”了一声。
月容原以为苏衡芜看到这管家之权定然十分眼热,却不想和来时想的不一样,她不由心里也着急起来。
月容道:“我们西王妃诚心诚意让苏姑娘接管这燕王府管家之权,还望姑娘不要推辞!”说罢,就硬拿起那花名册放在苏衡芜面前。
苏衡芜想了想,也无意为难一个丫鬟,笑着道:“月容姑娘倒是说笑了。我不过是你家王妃如今身体有不适,勉为其难帮忙看着点,省的出了大乱子。至于让我接了这花名册,却是不可行,你家王妃托我帮忙倒是可以。至于我接了这花名册,未免有些越俎代庖。”
月容忙道:“苏姑娘,你万万不要推辞……”
苏衡芜看了一眼领月容进来的桂雨,心道:这丫头平素也是个机灵的,怎么今日却傻了不成?
其实这倒是苏衡芜冤枉了桂雨,盖因苏衡芜去了容粲的桃花源那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桂雨几人以往不曾见过容粲,可今日瞧着了容粲,只觉容粲威仪甚重,故而一点也不敢在容粲面前造次。
眼下,瞧见苏衡芜瞟了自己一眼。桂雨心中一动,忙站了出来,肚子里早就想好的话回了月容:“素日都说月容姑娘是西王妃身边第一得意之人,妹妹眼拙,倒是没有看出来!”
月容一愣,脸上显出凶相来。
桂雨二话不说,直接打开了门:“我们苏姑娘既说了不愿意,难不成姐姐竟然听不懂人话。妹妹倒是好奇,姐姐当初是如何学的规矩!”
月容素来强悍惯了,早先卫清儿的事过后,让她暗地里恨卫清儿恨得牙根痒痒,却到底并没有收敛。
如今桂雨直拿话一激,月容劈手就要甩桂雨一个耳光。
只是桂雨岂是普通丫鬟,她们几个是冷庭誉特地指给苏衡芜使唤的,看重的也是她们身上的武艺。月容虽说会几分三脚猫的功夫,只是比起桂雨来却是远远不够。
桂雨握了月容的手腕,直接提着月容出去了,不忘对苏衡芜行礼。
容粲在一旁作壁上观了一会儿,忽而一笑,出声道:”你这丫头倒也有趣!“
月容这才仔细看到屋子里原本垂眸饮茶之人的容貌,当下心里的弦登时一动,不顾桂雨施加在她手臂上的力道,猛的转过头去,想要仔仔细细的看清容粲。
苏衡芜也望向自己母亲。
容粲倒一点也不避月容目光,眸光一转,大大方方的任着月容看。
今日容粲身上只穿了素衣,浑身上下皆无装饰,然而倾城绝色,原本就不必有这些累赘。
月容看的目瞪口呆。
容粲却忽而莞尔一笑,翠声道:”如何,可认出了?“她容貌不世出的绮丽,如今虽已历经岁月,老天在别的方面让她受尽磨难,只在容貌上却让容粲有着得天独厚的宠爱。
历经岁月,容颜不曾有丝毫损伤,反而美貌在岁月里却历练出别样风致来。她只是冲着月容那么简单一笑,月容只觉得好似有珠光宝气在屋里闪现,又好似看到了昙花开放的那一刻绝代风华。
当年容粲出事时,月容年纪尚小,可她是见过容粲一面的,更因为长平公主素来在私底下千方百计的和容粲较量,却每每在见到容粲后,恨不得容粲赶紧死去!
月容自然记得容粲。
她有些结巴:”戚家二小姐?“
容粲微微一笑,难得点点头。
月容只觉得眼前又花了,好在不过一会儿她又清醒了,月容磕磕巴巴道:“你还活着?”似乎这句话不足以表达月容心里的震惊。
月容声音又大了一倍,尖声道:“你竟然还活着?”
苏衡芜皱眉。
桂雨劈手就要甩月容一耳光,却被容粲的眼神制止。
苏衡芜也去看她母亲。
容粲却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我还活着!”笑声却有些凄凉。
苏衡芜忍不住用手去触碰母亲。
容粲反手拍了拍她,示意她不用担心。
等看向月容时,容粲原本温柔的目光顿时变得犹如寒霜雪一般冷冽。
她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就说我回来了!“
月容战战兢兢的拿着来时带的花名册离开,路上却不想与卫清儿走个对头。
原本因为卫清儿而被打,躺在床上半月不能动弹的苦,让月容恨透了卫清儿,如今真看见了卫清儿,月容满脑子却全是‘容粲还活着’这个事实,搅的她一时也不想和卫清儿有过多话语。
倒是卫清儿偏要和月容打招呼:“唉哟,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咱们西王妃旁边的月容姑娘吗?怎的,屁股上的伤好啦?这又是哪个得罪狠了咱们月容姑娘,瞧这脸黑的……”说罢,卫清儿还哈哈大笑一番。
月容瞪了卫清儿一眼,却也没工夫同她斗嘴,侧着身子走了偏路,匆匆去寻西王妃了。
杏颜就冲卫清儿道:“侧妃,何苦给卫清儿置气,究竟她是西王妃身边第一得意人……”
卫清儿呵呵一笑:“主子尚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何况是个丫鬟呢!”见杏颜不懂,卫清儿并不解释,只勾唇一笑,“你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却说月容匆匆忙回到长平公主的院子里,问清长平公主此时正守着魏嬷嬷,魏嬷嬷历经王府这次乱,本就身体弱的她,更是惊着了,到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不过是在王府。王府富贵,大夫们拿了名贵药吊着魏嬷嬷一口气罢了。
到了这里,月容放慢了脚步,进了屋。
长平公主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是月容,面色柔和了一些:“回来啦!”月容轻声答应着,正犹豫在魏嬷嬷这里同长平公主说容粲的事,怕是对魏嬷嬷养病不利。
不想,长平公主收回目光时,正瞧见月容手里还没来得及放得下的花名册。长平公主一愣,脸色随即沉了下来:“怎的,她不接?”
月容点点头,因了桂雨握她手腕时,将她握的生疼,月容将这笔账算在了苏衡芜头上,当下见长平公主问起,更是添油加醋的将话说了。
长平公主登时就气得脸色发紫。她小月子刚好,身体本就有些虚,又受了气闷在心里,如今听的月容如此说,恨恨骂一句:“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魏嬷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脸上表情却也是着急。
长平公主留意到魏嬷嬷的神情,找回些理智,打发了月容先去隔壁厢房等着她。
长平公主喊了小丫鬟好生照顾魏嬷嬷后,自去了厢房。
“你适才吞吞吐吐,眼神飘忽。除了那苏姑娘傲慢,还没有进门,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婆婆外,可还有别的事情?”
长平公主直截了当问月容。
月容先前顾忌魏嬷嬷,没有急着先把容粲的事说出来,这会子憋在她心里很久了,早急的不得了。
如今魏嬷嬷也不在,长平公主又问起,月容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起来。
长平公主听闻容粲还活在世上,登时整个人脸色苍白起来。
“我说我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到苏姑娘去了哪里?原来,原来,是去了她亲娘那里……”
月容眼睁睁的看着长平公主脸色变得苍白吓人,一时也后悔说了。
偏生长平公主又问起:“你说她说什么?你一字一句的回了我?”长平公主说着这话,手还用力摇着月容。
月容脑袋蒙蒙的,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请将,将那几句话反反复复说了出来。
长平公主却只觉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告诉你的主子,我回来了!”
这句话,久久在长平公主脑海里飘荡着。
月容见忙冲上前趁着长平公主没有瘫倒之前,将长平公主扶起,连声呼唤着。
长平公主双眼渐渐有了神,嘴里也模糊着说着什么。
月容凑近了听,才听明白,长平公主是在说:“容粲知道了,容粲还是知道了,她是来复仇的……”
那音调十分紧张……
害的月容也不由心里一紧。
等好生将长平公主安抚好,又给长平公主倒了一杯热茶,长平公主喝些茶才好些。
不想,先前被长平公主指了名留下来要让她好生照顾魏嬷嬷的丫鬟却哭着冲了进来。
月容呵斥:“还有没有规矩,横冲直撞,成什么样子!”
那小丫鬟忙止住脚步,却是眼泪不停,哭着冲长平公主道:“西王妃快去瞧瞧魏嬷嬷吧!魏嬷嬷刚刚……刚刚吐了血……”
什么?
长平公主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劈手就给了小丫鬟一耳光:“我怎么交代你的?你怎么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