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众人此时身在一片深林中,林中的小屋是小冰巧夺天工的手艺,众人那日在汤谷受的伤也已好得差不多了,唯独上官锦一直昏迷不醒。安安在几日之后醒来,鲛人自愈能力较强,所以并无大碍。
安安在醒来的第一秒便急着要去见上官锦,朱雀众人本都打算瞒着她上官锦为何受伤,可无奈什么都挡不住石佩佩的嘴。安安知道上官锦是为了自己而受伤,无比愧疚。斟酌之下,她毅然决定用自己本身来救上官锦。
此时,竹林山泉中,安安赤裸着身体在泉水中游动。恢复成鲛人样子的她,有着海蓝色的瞳眸,墨发如海藻般平铺在水面。而她腰部以下的鱼尾鳞片正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可仔细看时,那鳞片却已有几块似要脱落。
她在泉水之中尽情畅游了几圈后,轻轻抚摸了下那几块就要脱落的鳞片,咬牙忍着疼痛,将鳞片狠狠拔下。
她手捧鳞片,来不及去抚慰刚刚的疼痛,便立马暗暗运功,只见一道刺眼的光芒夺目而出,几块鳞片变成了闪亮的珍珠,圆而润,透而白。
她将珍珠握在手中,穿上衣物朝林中小屋奔去,交给了红菱。
深冬的山林,此时已不见一片绿叶,苏茉和赤羽在林中徒步行走了几天也没有走出去。阳光透过干枯的树枝照在地面上,苏茉有些筋疲力尽。
她口干舌燥地靠在树干上,气息微弱,无力说话。
赤羽见到她这番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尽管他认为这是朱雀赤羽在自己的心里作祟。他不停抬头看天,而后又说:“继续向南,我送你回九黎。”
“我们已经走了七天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苏茉的声音十分虚弱。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吗?”
“我什么时候怕了?我只是……真的太累了。”苏茉说着便开始大口喘气。
赤羽见状,连忙将自己的水囊扔给了她。
苏茉狐疑接过,然后小小抿了一口水,下一秒便全数吐了出来,她讶异地看了一下赤羽,道:“什么味儿!”
赤羽只笑不语,苏茉大惊:“你不是吧!”
赤羽还是笑着不说话,苏茉又闻了一下,只见她原本就冒着虚汗的脸骤然皱成了一团。
“你太恶心了!”
赤羽见自己恶作剧成功,又轻笑道:“四处都干旱,汤谷的水又不能喝……”
“那你也不能……”
苏茉欲言又止,将赤羽逗得哈哈大笑,而后他恢复了正经:“你就这么容易上当?这是我今天早上寻到的,虽然不太好喝,好在也没有毒。”
苏茉有些不敢相信,再次确认:“真的是你寻到的?”
“不然呢?”
苏茉看了看同样嘴唇干裂的赤羽,把水囊递了过去说:“我够了,你喝吧。”
“叫你喝你就喝,我自然有办法找到水。”
苏茉苦笑:“说到找水,你不如我。我很清楚,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水了。”
苏茉说完,脸色忽然大变,她急促地呼吸着,随后虚脱晕倒在地。赤羽疾步走到她身边,轻轻唤了唤她,见苏茉毫无反应,他开始心急如焚。他将苏茉一把横抱而起,在山林中急速穿行。
其实赤羽的灵力因体力不支也早已虚弱无比,但他自己丝毫没有感觉到,只顾屏息飞奔,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山林边。
山林边是一个炊烟袅袅的山村,他想也没想就跑了进去,开始求医。
苏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处陌生的房子里。木屋看似简陋,但整洁干净。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入眼的是一张皱巴巴的老婆婆的脸。
老婆婆见苏茉睁眼后脸色大变,但又在瞬间恢复如常,她转身对赤羽说道:“姑娘并非中毒,只是严重脱水。”
“我喂她喝水,她却全吐了出来。”
“脱水太严重,光是补水也没有用。”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一年轻貌美的姑娘端着乌黑的汤药走了进来,她走到苏茉身边,细心拿着汤匙喂苏茉喝药。
“姑娘看上去跟阿桃一般大吧?可是癸亥年出生的?”老婆婆看着苏茉喝完汤药后,开始询问。
苏茉点头应答:“正是。”
“你面若夏花,可是夏季出生的?”
“婆婆好眼力。我确实生于七月,只可惜我是个江流儿,并不知道生日是哪一天。不过,家里人总是在七月初四为我庆祝,因为我是那一天顺江而下,被爹爹捡到的。”
老婆婆听到苏茉的话,若有所思。正当她还想问什么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赤羽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冷声开口:“她什么时候能恢复?”
被老婆婆称作阿桃的姑娘微笑应答:“幸而姑娘及时就医,已经缓过劲来了。不过,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九黎。”
阿桃惊讶:“这么远?”
老婆婆此时又开口说:“虽说缓过劲来了,但体力大不如前,不可行远路。”
“要休养多久?”
老婆婆微笑,慈祥地道:“两位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老太婆自当竭力救治。”
“你身为医者,若不尽心竭力,也不必再在这世上误人性命了。”
赤羽的话明显惹怒了阿桃,只见阿桃将药碗一放,厉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婆婆尽心救你朋友,你竟拿性命威胁!”
“我向来如此,你要怎样?”
“你……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走!”阿桃说着便要推赤羽出门,可赤羽却反力一把推开了阿桃,阿桃一个没站稳,撞到了案边一角。
苏茉气急,虚弱地怒斥:“你住手!她只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又怎么样?”
阿桃此时已经十分不悦,她走上前还想找赤羽理论,却被老婆婆喝止:“阿桃,不许对客人无礼。”
“可是他……”
“少侠请放心。”老婆婆不理会阿桃,径直对赤羽赔礼。
苏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婆婆如何称呼?”
“老太婆已忘了姓甚名谁,众人只管老太婆与流经村子的青川同名,叫我一声青川婆婆,我的孙女叫阿桃。”青川婆婆丝毫没有怪罪赤羽的无礼,反而和蔼可亲地对苏茉介绍着。
苏茉狠狠瞪了赤羽一眼,怪罪他的无礼。可两人斗气间,丝毫没有发现青川婆婆走出房门时诡异地一笑。
一晃便是几日,阿桃端着汤药准时来到苏茉房里,此时,苏茉的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身子还是有些虚。
“这是婆婆专门为你们熬的汤药。”阿桃亲切地端着两碗汤药走了进来。
那汤药赤红如血,却又透着一股淡雅而浓烈的清香,苏茉微笑,只顾感谢,根本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汤药,便一饮而尽。
忽然一个身影从窗前走过,阿桃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窗外,苏茉察觉,轻声一笑。
“阿明哥是邻村的放牛郎,每日都从这里经过。”阿桃脸上飞起一抹红晕,而后又害羞地开口说。
苏茉莞尔一笑:“他知道吗?”
“他怎么会知道!要是知道了,那就惨了!”
“你喜欢他,干吗不告诉他?”
“不要不要……阿桃并非美人,只怕阿明哥心里没有阿桃。”阿桃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茉叹气,安慰道:“何必如此小瞧自己?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喜欢你的一切优点,接受你的一切缺点。”
其实这话对苏茉来说也是安慰自己的,只是现在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口中说的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两人说着闺阁中才会说的悄悄话,赤羽却忽然进来了。阿桃看见赤羽,立马收起了刚刚小姑娘的模样,转而凶狠无比地指着案桌上的汤药说:“你的汤!”
阿桃说完便径直离开,一刻也不愿停留。赤羽倒是不在意她这般无视自己,眼神只顾着落于苏茉身上,可苏茉却和阿桃一样,不愿多看他一眼。
“看也不愿看我,如此面目可憎吗?”赤羽依旧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你这几日游手好闲,都在做什么?”
“怎么,怕我走了?”赤羽故意惹苏茉生气,可脚下又一步一步朝苏茉靠近。苏茉不予理会,却被赤羽一把抓住了臂膀。
“你们刚刚在说谁?”
“反正不是你!”
“是那个懦夫对不对?”
赤羽说话时,拉着苏茉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苏茉一声闷哼:“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不能动手也动手多回了。你心里想着那个人,啊?”
苏茉此时已怒了,她仰头直直盯着赤羽怒吼道:“我心里只有他,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会让你的心里只有我。”
“永远不可能。”
赤羽挑眉:“怎么,我为你做这么多事,你竟如此硬的心肠,一点都不感动?”
“若是你把赤羽还给我,我或许会感动一下。”
苏茉说完便别过了脸,不再看赤羽。
赤羽吃了闷亏,不想再与苏茉围绕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递了去。苏茉疑惑地打开了锦盒,见里面是一层层乳白色的霜体:“好香……是什么?”
“反正不是毒药!”
赤羽说完,见苏茉将那锦盒又重新盖上,放到了床边。见苏茉不再动作,赤羽干脆一个箭步走上了前,将苏茉按在床上。苏茉挣扎,却抵不过赤羽的力量。
当药膏敷在伤口时,清凉感让苏茉瞬间噤了声,赤羽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苏茉说:“我可不想娶个身上有疤的媳妇。”
苏茉脸红,又拿过了药膏:“我自己来……”
“这盒只够你敷三天,以后我会再拿给你。”赤羽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苏茉看着他高大而熟悉的背影,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