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赵雨朦听闻齐天大圣成了佛，不仅心里卸下千斤重担，还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通过齐天大圣，向玉皇大帝反应狐仙地位的问题。
狐族的声誉，是狐仙姥姥心底永远的痛，也是赵雨朦一个心结。
矜持的狐仙姥姥在乎的并不是“仙”的身份，而是其背后的含义：如果天庭一直坚持“狐狸精不能擢升为仙”，狐族的负面形象就板上钉钉了，如果天庭解冻“狐狸精不能擢升为仙”，那么，狐族的形象就会被扭转过来。
在被爆炸的气浪抛下山崖、在狐生的最后时刻，狐仙姥姥带着遗憾悲愤地叫出那句“狐族的声誉”，正体现出了她内心深处这种强烈的渴望。
姥姥的心思，赵雨朦懂，可那又有什么用？
找玉皇大帝理论，得有飞天的本事。仅此一点，她就泄气了——遁形穿越被异化成了遁形蹦越，哪里能飞上天？
现在遇到了玉帝都要给点脸面的齐天大圣，一下子让赵雨朦看到了希望。
虽然和齐天大圣从未打过交道，虽然很害怕他的火眼金睛看穿自己，可狐族的荣誉感、姥姥两千年的心病让她放下了一切顾虑，她决定冒险一试。
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稳住情绪，赵雨朦强自镇定地向老相走过去。
“呃……孙、孙先生，您好。”她尽量让自己的微笑显得自然一点，语气也变得恭敬有加。尽管在心里安抚了自己无数遍，可因对齐天大圣深怀敬畏，她还是有些紧张。
老相微微一愣：我怎么成“孙先生”了？她的语气更是让他疑惑，就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见老相没有反应，她以为齐天大圣不满意“孙先生”的称呼，就把所有的亲和力都展示出来，笑容可掬：“大圣，您老好。嗯……”
老相越听越迷糊，笑了下，更正道：“赵主管，我是龙先生，我不打牌。”
省城的麻将馆很多、生意很好，平时人们打招呼时不时来一句“赢了没？”“胜负如何？”，老相把“大圣”听成了“大胜”，以为她是在调侃这个。
唉，看我这紧张的……齐天大圣在人间早就改姓“龙”了。赵雨朦心里暗道，只是她没搞懂：大圣和打牌有什么关系？
“赵主管。”老相抬起手来指了指天。
赵雨朦好奇地随着他的手，抬头看了看，夜空，乌漆墨黑。
“在天有灵。”老相很清晰地说出这四个字。
在天有灵？大圣这话是什么意思？赵雨朦很是不解，她不敢正眼看老相，低头猜测着。
赵雨朦的反应，让老相心里有些失望。刚才说完“在天有灵”，他就暗中观察赵雨朦的神色和姿态动作，可她脸上是不解的神情，也没做出相应的动作。
“在天有灵”是太上老君那次紧急下凡时确定的一个联络语言，“转界”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虽然都已成了正常的人，可这句天庭的联络暗语，他们听了后，都会做出反应的。而赵雨朦却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这个赵主管前世不是土地婆婆。老相下了结论。
赵雨朦抬起头了，犹豫着说道：“大圣……”也指了指头上的夜空。
她这是什么意思？老相不由得看了看黑魆魆的夜空。
“您老上天后，能不能……”
老相没听明白，实诚道：“上天？我没那么大本事。”
“您老还没本事？天宫都被您老闹翻了。”赵雨朦边说边暗想：大圣还真是成了佛呃，都变得这么谦虚了。
老相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闹天宫的“大圣”，不是打牌的“大胜”。
“赵主管，我不是大圣。”老相瞪圆了那双不大的眼睛，自嘲道：“有我这样的火眼金睛吗？”
不光谦虚了，大圣还变得幽默了啊。赵雨朦被逗得心里笑了下，说：“您老开始不是说……孙悟空吗？”
老相拍了下额头，想起来了：开始自己是在说东海、是在说孙悟空。因为刚才那个电话聊元青花太久，他一时都记不起开始的话茬了。
于是，老相小声地继续着开始的话茬：“很久很久以前，孙悟空把定海神针借走后，东海也没发生过赤潮、漏油等等这些怪事，龙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派我来人间了解情况。”
原来龙先生不是齐天大圣啊。赵雨朦听出话意，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害怕齐天大圣，可另一方面，她又想通过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向玉帝反应情况，为狐族争取声誉。现在害怕没必要了，可心愿也完成不了了。
突然想起刚才闻到的老相的体味，她心里苦笑道：唉，我呀，太神经过敏了。
那是种奇怪的腥味，和猴子身上的骚味完全不同。可，紧张的她听到“孙悟空”三个字，脑神经就短路了，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胡乱瞎猜，自己吓自己。
“龙先生。”赵雨朦把称呼改正过来，正准备问什么时，就见不远处一个服务员在对自己招手，只好先过去。
处理完事情再次经过老相身边时，赵雨朦下意识猛地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嗤嗤”声，声音大肯定是不大的，但也小不了。
“干嘛呢？”老相很奇怪，歪头问。
“呃，那个……”她想掩饰。
老相好像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闻什么？”老相反问。
“没闻什么啊，我的鼻子，有点、有点痒。”这个蹩脚的理由，她自己都不信。
“痒？”老相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赵姑娘的谨慎心理，我是理解的。和你一样，以前我也特别小心。”
这话让赵雨朦产生了共鸣，问道：“现在龙先生就可以不用小心了？呃，能不能说来听听？”
她太想知道，老相为什么现在可以不用小心了？因为这对她潜伏人间太具有参考意义。
老相没有立即接她的话。
如果赵雨朦是个“转界”的土地婆婆，老相不会保留什么，因为尽能力帮助那些“转界”的人，也是他的一份责任。可对于精怪，他还得有所保留。
失望立马就浮现在赵雨朦的脸上，她知道老相对自己有防范心理。
这失望的神色触动了老相，他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自己，心里暗道：我也用不着这么谨小慎微吧。她也不容易啊。
其实，老相认定赵雨朦是只善良的精怪后，在心底对她并没多少防范，只是因为天性谨慎，他才习惯性地有所保留。
老相平静地说：“不能说我现在可以不用小心了，只是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就算不小心暴露了什么，也能轻易地掩饰过去。”
在人类社会掩饰破绽的能力，这是赵雨朦非常想知道的，她忍住内心的急切，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哦，龙先生，这话怎么讲？”
“入了人类的户籍，有了身份证，现在的我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公民了，一切都受到法律的保护。只要不捅出……天大的篓子，就没有谁会怀疑我。”
在说到“不捅出天大的娄子”时，老相打了下顿，他能保证自己不捅娄子，可他不能保证冲动的龙翰诚不捅娄子。
户籍、身份证、公民、法律保护。赵雨朦认真地听着，把这四个词强记下来。
“所以，现在我再碰到什么问题，就不会像赵姑娘这么紧张。”
赵雨朦闻言，内心腾起一股希望，吞吞吐吐地问：“龙先生，您看……这些……我以后……”
“呃，这个……”老相支吾着没回答。
算啦，我和龙先生非亲非故，又没熟悉到那个份上，提这些……赵雨朦很知趣，见老相谈性甚好，她就想趁机搞清楚他的身份。
“龙先生，方便谈下……您自己吗？”
老相小眼睛一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手里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