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不太平,关我龙翰诚什么事?!”龙翰诚愤愤道:“老相应该去质问科学家,而不是训斥我!”
首先说这个是因为:从渤海湾回到省城,老相半是训斥半是唠叨了句:处理事情一定不能情绪化,要有长远的考虑。如果都像你龙翰诚这样,逞一时之强图一时之快,这个世界还能太平吗?
这样的训斥,他怎么接受得了?当时,他俩为这不欢而散。
世界不太平,对于人类来说一般讲的是战争和动乱。
因为具有“神”“人”双重身份,也因为“不深度跨界”,在这一点上,他的理解和人类有偏差——世界太不太平,取决于人类对环境的态度。
从渤海湾漏油现场回来,他突然觉得,人类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发展经济,这才是最大的不太平。
而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不懂人类的政治经济学,所以,认定这就是科学技术的错——如果没有科技,人类能建立那复杂无比、巨大无比的海上钻井平台吗?没有海上钻井平台,海洋能被污染能那样吗?
赵雨朦听得没头没脑的,茫然地看着他,问道:“具体什么事嘛?”
“海底漏油。”
“海底漏油?和你有什么关系?”
“算啦,说了你也不懂。”龙翰诚打住话头,渤海湾海底之行是不能说给外人听的秘密,尽管赵雨朦是个可倾诉的对象,也不能说给她听。
赵雨朦没有继续问下去,劝解道:“龙翰诚,你要相信你老爸,龙先生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他一定是有眼光的,处理事情也肯定是有水平的。”
龙翰诚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是,在你们眼里,老相当然好了,被你们同化,只知道遵守你们人类的法则了。”
闻言此言,赵雨朦确定龙翰诚还没觉察出自己的身世,心里一喜。
“同化?你们人类?”她故意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看他怎么反应?
他闻言脸色一僵,一时不知怎么圆场?
看着他有点紧张的样子,她心里很解气:好你个龙翰诚,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在人间的第一个大年,她过得可谓窝囊、狼狈。繁华热闹的省城不敢呆,跑到冷寂的深山老林里呆了一个多星期,还得了重感冒,甚至差点被曹大胆抓住。
这些,说到底都是因为害怕冲动的龙翰诚而造成的。出于这个原因,她也期望:哪天,能看到龙翰诚狼狈的样子就好了,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平衡些。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难道你不是人……难道你不是人类的一份子?那你是什么?”为了让他更紧张、更狼狈,她穷追猛打。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龙翰诚在心里暗骂自己:我昏了头吧!怎么说话这么不小心?
当眼神和她相交的那一刻,他看到她的眼神里透着兴奋。
她这眼神……不会是怀疑我了吧?他有点心虚了,不敢和她在眼神上较量,低头避开视线。
街灯照在龙翰诚那泛青的头皮上,很莹润,一点也不刺眼,赵雨朦暮然想起了那首有趣的童歌:小呀嘛小和尚,头光光,袈裟披身上,小木鱼,敲得嘣嘣响……
这首童歌让赵雨朦心情无比轻快起来,她很享受很享受此时他的紧张和不安,甚至,她很期望:他突然慌慌张张站起来,连“再见”的客套话都没说,就匆匆地逃离校外楼。
龙翰诚,你快站起来呀!龙翰诚,你快逃离我的地盘啊!哼!那晚上我被冻得要死,你不慌慌张张地逃离我的地盘,你对得起我那天受的苦吗?你叫我心理如何平衡?
此一刻,赵雨朦极度兴奋极度期待,期待着龙翰诚匆忙逃离那一幕发生。
这个期待注定要落空,因为,坐在她对面的不是别人,是龙太子翰诚,一个天资聪颖的神物。
低下头,并不是认错,而是在思考对策。
短暂的紧张过后,龙翰诚镇定下来。
泛着青光的头皮抬了起来,他整了整竖起的衣领,把脖子伸了伸,平静地说道:“赵主管,有句话你肯定听说过,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听说过。”
“人类,你也可以这样理解:一群有共同理念的……人,类……聚在一起。简称就是——人类。刚才我所说的‘人类’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解释没问题,她点了点头。
“记得第二次见到你时,你说过‘不浪费挺好’,从这句话可以看出你很有环保意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你这样有环保意识的人,你们……类聚在一起,说成‘你们人类’,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受你的影响,老相也对环保有了兴趣,说成被同化,有问题吗?”
龙先生受了……我的影响吗?赵雨朦没法确定,可这话的意思又没错,恍惚中,她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老相就是被‘你们人类’给‘同化’了。”他盯着她问:“赵主管,我这样解释不对吗?”
嘿!这么大的漏洞,他居然给补上了。赵雨朦不得不服,呐呐道:“呃……好像……对吧。”
理着光头的龙翰诚,那双眼睛在两道清晰的剑眉映衬下,很有穿透力。赵雨朦被他盯得竟然不自在起来,不得不移开了视线。
她的回避,让龙翰诚确信自己的辩解非常成功,心里松了口气,并产生了一丝快感。
“只是,你们这样的人类,有个致命的毛病。”这种快感让他忍不住教导起她来。
“什么毛病?”
“说得客气点,是小心谨慎,说得不客气点,就是胆小、软弱!这样的软弱只会助长一些歪风邪气!”
说完这话,龙翰诚感觉心里的郁闷似乎泄掉了不少,因为这话表面上是说赵雨朦,其实是在批评老相。
“你又不太了解我,你凭什么说我胆小、软弱?”赵雨朦不服。
“我是说老相!”他看了眼她,说道:“你要对号入座也行,能类聚在一起的人,想必就是差不多的个性。”
“你……”被当面讽刺,她心里不爽,可考虑到他的情绪,她不想和他斗嘴,说:“龙先生是你老爸耶,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老爸怎么啦?现在的社会反对权威,老爸不对,照样可以批评!”
本来,赵雨朦是想抓住龙翰诚说漏嘴的机会,看他逃离校外楼的狼狈样子,以寻求心理平衡。没成想,现在反倒被他教育了,她没了先前的兴奋,一指他光光的脑袋,悻悻地转移话题:“行啦,不扯那些了。龙翰诚,这冬天刚刚才过去,你就……”
“我头痒。”
“头痒?”她有些不信,可惜道:“那么好的头发,你也舍得理掉?”
龙翰诚没法也不可能解释,苦笑了下。提到这事,他感觉身上真的是很痒,不光头上,全身都痒,不由得挠了起来,那样子有点失风度。
就在赵雨朦想提醒“这是公共场合”时,龙翰诚突然不挠了,转身急急而去。
呃,怎么啦?赵雨朦很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