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的询问，无疑，再一次的将凤妃妩推到了人前。
又或者说，从她陪着轩辕亓陌参加这宫宴时，就已是注定了如此结果。
只不过，凤妃妩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用这样的方式，再面对眼前的这个人。
“正是苏芜，让云阁主见笑了。”
苏芜望着云恨水，很久，才微微一笑，如是作答。
“苏兄可否回答云某几个问题？”云恨水依旧波澜不惊，让谁看了，都不知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云阁主请问。”
“苏兄可知我云深阁？”
云恨水语气淡淡，未必多友好，但他却一直望着凤妃妩。
“云深阁，可算是当世文人雅士争相欲入的风雅之地，也是极致风雅之集。传闻……云深阁内，皆是武器高强、文学造诣不低的文士豪儒。期间，江湖侠客，有。朝廷命官，也有。故而……对天下之局，有不可忽视的影响！”
苏芜对上了云恨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字字珠玑，但她的双手，却在袖中微微的攥紧。
直到是苏芜的声音落定，云恨水也都再没出声，只就那么定定的望着苏芜，似是要将苏芜看透一般。
只是，下一秒，一声干咳。
轩辕亓陌已靠近了苏芜，手搭在了苏芜的肩膀上，似笑非笑的调侃。
“咳，咳咳……云恨水，你不会是想拉小王的阿芜进你云深阁吧。”
“云阁主真容，苏芜在天香谷中时，便已倾慕，今日得见真容，不胜欢喜。”
凤妃妩纵容着轩辕亓陌的动作，再面对着云恨水的话，却是明里暗里在告诉云恨水，自己是天香谷的人。
“如此听来，是云深阁无福。未能多得一位雅士。”
云恨水淡眉微锁，望着轩辕亓陌与凤妃妩之间的亲密，眸色几经变化。
可在云恨水一话落定之后，他似乎又不甘心一般，再续出了另一个问题。
“苏兄对云恨水这个名字，何解？”
对云恨水这个名字？
还怎么解释？！
这一次，云恨水的问题，直接听的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名字不从来就是有的，就算是有隐含着什么意思，也不过是美好的祝愿。
云恨水这问题……让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但大儒就是大儒，云恨水问了，那就是好问题。
这一刻，连轩辕亓陌都有些兴致勃勃的望向了凤妃妩，似是在期待着凤妃妩的回答。
“这……”凤妃妩听着云恨水的问题，心中一沉。
可她再抬眸对上了云恨水的双眸，许久，才是缓缓的道出了后话。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凤妃妩此语一落，霎时，再惊了四座。
甚至，连云恨水都身形有些不稳的一顿。
“好个……人生长恨水长东……”云恨水蓦然有些颓然的哑然一笑，再望着凤妃妩的目光里的复杂，凭是谁都无法理解。
但，云恨水的反应，云恨水的异样，凤妃妩懂，从没有不懂过。
“人生本长恨，恰如春水东流。云阁主许心中有着不可放下的执念，但此去经年，也该是放下的时候了。”
凤妃妩极轻的叹息着，好似劝慰一般，好似多年的故友。
而在场的其他人，或许明白，或许不明白，也都无伤大雅。
因为在众人的理解里，所谓的大儒，所谓的极致风雅，总是有些让人觉得高深莫测！简直是非凡人所能懂！
“放下又有什么好处？难道如苏兄这般，委身权贵，断袖分桃？！”
云恨水冷哼了一声，撇了一眼轩辕亓陌，以及他还搭在苏芜肩上的手，满满的鄙弃。
可轩辕亓陌是谁，会在乎别人的目光的话，就不会当众亲了一个男人！
但，他不在乎，不代表他就真的好欺负。
这一刻，轩辕亓陌一步上前，挡在了苏芜与云恨水之间，依旧是笑意盎然，却更是嚣张跋扈，不见收敛。
“莫说是断了袖子，分了桃子。只要阿芜想要，只要小王有，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云阁主还是莫操闲心了。”
“……”
凤妃妩听着轩辕亓陌的话，再望着云恨水的眼神，一时有想扶额的冲动。
但最终，她隐约想要开口的动作，还是被老皇帝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云卿可是心中已有了判断？”
“此间比试，云恨水认为……当是苏芜胜出。”
云恨水深深的剜了轩辕亓陌和凤妃妩一眼，转向了老皇帝，不卑不亢。
“这……可否请恨水说说理由。”轩辕睿霖也是稍稍意外，随即，他温润如玉的问着，完全不曾有丝毫王爷的架子。
“这红梅虽好，字也不错，但用笔凌厉，可见居心叵测，欲以清姿压人，胜负心……太重！”
云恨水完全看都不看颜千卉一眼，只冷冷而言，丝毫不留情面。
“这……”轩辕睿霖听闻，有些难色的望了望云恨水，又望了望老皇帝。
“此红梅傲雪，该是冷傲清绝，而非孤芳自赏。这字虽不错，但却图有其形，未得凤氏书法之麟角分毫！”
云恨水一边批评着颜千卉的画作，一边抬手在那案几上点了几处。
“且，引用所作之词，与所绘之意境而言，截然相反，可说讽刺！”
云恨水的话，越发的严厉，而颜千卉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
“书法绘画，本为高雅之人，如此附庸风雅，纵是天资太高，也终沦为下品。”
云恨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完全不曾给任何人留任何的情面。
“这……恨水，你可知这画是何人所作？”轩辕睿霖听着云恨水越批越惨烈的言辞，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
“何人所作，与云恨水何关？云恨水说是下品，就是下品！”
云恨水淡淡的看了轩辕睿霖一眼，正眸对上了老皇帝。
这一番言辞，也许是有些过激了。
但身为云恨水，身为云深阁的阁主，他就该是如此！也必须如此！
“好！云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
老皇帝本是对云恨水判出的结果有些不太满意，但眼见着云恨水的恃才傲物、桀骜不驯，却又是他所满意的，随即也是一笑，算是纵容了云恨水的张狂。
“那……那苏太医的画作，云阁主又是如何评价？”
在皇帝一旁坐着的瑾贵妃，见着这大殿上的局势风云突变，也不由的好奇了关于苏芜的评价。
毕竟，刚刚云恨水和苏芜的那些对话，在场的人可都是听着呢！
谁都不是聋子，分明的听出了云恨水对苏芜和轩辕亓陌的事情不屑与鄙弃。
“执笔简陋，用字粗糙，可谓一无是处！”
云恨水冷哼了一声，那话音简直是从鼻子里哼哼出来的。
“既是这样，你还想收小王的阿芜入你云深阁？”
轩辕亓陌第一个不服，还回给了云恨水一个白眼。紧接着，他一步走到了那案几前，抽掉了苏芜所作的墨梅，赞叹着朝云恨水挑衅。
“小王家阿芜的画，一定不能随随便便流出去，尤其是……云深阁。”
“……”
凤妃妩对着轩辕亓陌这格外‘护短’的行为有些哭笑不得，也只能是稍稍的扯了扯轩辕亓陌的袖子，示意他收敛一些。
可此情此景，看在了云恨水眼里，却逼出了云恨水双手在袖中攥成了拳。
许久，云恨水才缓了几分的口气，再不去看凤妃妩与轩辕亓陌，只是单纯的望向了老皇帝。
“笔陋，可补。画不精，可练。风雅之事，贵在有心，有情，有志。这副墨梅，在功底手法上，皆不及红梅，但却偏偏胜在了心、情、志……故而，胜出。”
而众人也是听了再听，大概明白：这云恨水的意思，简单说，就是颜千卉的功底比苏芜好，但是……人品不行啊！
“小王的阿芜，人品必须好好的！”
轩辕亓陌闻言，难得赞成的点头。
“苏芜谢云阁主赏识。”
凤妃妩对于云恨水看不上颜千卉的画作，甚至是对自己画作的评价，并没有十分的意外，好似眼前这个张扬的大儒，若有一天没有如此凌厉，倒不是他了。
所以，这一刻，凤妃妩反而是最平静，也最淡定望着云恨水的人，甚至是在云恨水给与自己评价之后，还认真的言了谢。
可下一秒，云恨水又是一拂袖，再冷哼出了一句。
“哼，云某还是那句话，卿本良才，奈何断袖！”
“……”
这一次，凤妃妩是真的有些无奈的笑了，她侧眸瞥了一眼轩辕亓陌。
而轩辕亓陌却正对上了凤妃妩的眼神，更满脸笑容的，对着凤妃妩做了个飞吻的姿态。
活脱脱的秀恩爱！
活脱脱的无视云恨水！无视众人！
只是……
“噗……”
蓦然的一声，瞬间，一股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渲染开来。
众人的目光转瞬落定在了凤芊儿的身上。
只见她蓦然的面如死灰，一口鲜血直直的喷了出来，直接的溅在了颜千卉的衣裙上。
“皇……皇上……”
凤芊儿痛苦的望着老皇帝，似乎是还想说什么，却是在下一秒，直接砰然倒地。
“这……”
“芊儿，芊儿……”
整个场面，一时慌乱了起来。
轩辕亓陌戒备的一个用力，直接的将苏芜拉回了自己的身边，指更是紧紧的扣住了凤妃妩的手。
云恨水也抬了手，但最终却是有些……僵硬的……抚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倒是轩辕睿霖，似乎察觉到了轩辕亓陌与凤妃妩之间的那一点互动，更浓烈了唇角的笑，依旧的温柔出声。
“都别慌，既是有苏先生在场，便不会有事。”
随即，老皇帝双瞳一紧，望向了凤妃妩，气息沉沉。
“苏芜……”